1962年1月5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大鹫的算术
岑桑
俄国作家、讽刺文学巨匠谢德林,在他写的《科学和艺术的保护者大鹫》这篇寓言里,说到大鹫与鴥隼[yù-zhǔn]因矛盾日增,双方关系恶化起来。有一次,鴥隼要教训大鹫,于是出现了以下的一幕——
“这是你的题目,”鴥隼对大鹫说,“昨天夜里抢到了两普特兽肉;如果把这份赃物平均分为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给全体仆人,请问,你名下分到多少?”
“全部!”大鹫这样回答。
这是大鹫的算术。这也是美帝国主义与它的同伙们分赃的时候所惯常运用的算术。
从去年12月5日起,所谓“联合国军”,又与冲伯集团在刚果的加丹加大打出手了。明眼人不难看得出来,这无非是美国大鹫与英、法、比这些鴥隼们互相厮打的投影而已。这出政治“皮影戏”的幕后活动是如此分明,以致连大鹫和鴥隼们对此都不加隐瞒,嘁嘁喳喳地互相对骂起来。可不是么,鴥隼们力竭声嘶地叫喊了:英国政府6日宣布,“在加丹加的联合国部队,无权使用武力在那里强行解决”(美联社伦敦6日电)。法国政府随而在8日“提出主张”,说“刚果问题由刚果人自己作和平解决,并对联合国的干涉,表示遗憾”(法新社巴黎8日电)。比利时自然也不甘寂寞,它的外交大臣斯巴克接着又强调最近加丹加的事态在比利时引起了“愤怒”,他还提出了在刚果的“联合国军”同加丹加冲伯集团立即停火的要求。……至于美国大鹫呢?当然,它是不肯示弱的,美国副国务卿鲍尔,最近不是就加丹加问题发表了一项声明吗?他睥睨[bì-nì]一切地叫道:“我们(美国)不认为,在联合国(在刚果)达到它的最低限度目标之前,任何停火是可行的。”(新华社北京14日电)……试想想,远在美洲的大鹫和欧洲的鴥隼们,要不各怀鬼胎,又何必迢迢[tiáo-tiáo]万里为非洲的刚果而彼此大动肝火呢?
原来,大鹫和鴥隼们联合起来镇压了以卢蒙巴为代表的刚果爱国民主力量以后,就各自觊觎[jì-yú]着加丹加的铀、钴、锂、锗等等制造核武器、火箭和其他电子装置不可缺少的原料。美国参议院在1959年发表的《美国对非洲的外交政策》这篇报告中,就曾明目张胆地指出:“因为刚果的矿藏对于美国的工业和军事需要有很大的贡献,我们(美国)和刚果的未来关系必须能保证这些矿产品的继续供应。”美国驻利奥波德维尔大使古利昂12月3日在华盛顿的电视演说中拚命鼓吹道,必须保证在刚果有一个“亲美的中央政权”。它对鴥隼们的那个不识时务的问题,显然是用极不耐烦的语调回答的:“全部!”
谢德林的那篇寓言里说,鴥隼对大鹫的算术很不以为然,它怒气冲冲地说:“要是全部,我就不用来问你了。”这可激怒了大鹫,它说“全部”,可是它的奴才居然敢说“不是全部”。于是,大鹫勃然大怒。寓言这样写道:“大家知道,大鹫一旦发怒,便分不清教育方法和叛变的不同了。”结果是:反对大鹫的算术的鴥隼,被大鹫不由分说地干掉了。
从大鹫的算术,我们看到了帝国主义伙伴之间的某种关系;从鴥隼的命运,也看到了帝国主义集团里的小伙计们悲哀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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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在我这岗位上

驯鹰人
士美
一个漆黑的夜晚,只有几颗寒星悬在半空里。青年猎人桑布紧跟着老猎手那申巴吐,放轻脚步,向树林中走去。
在傍晚的时候,桑布看见有一只远方飞来的雄鹰,栖息到那株最高的老柳树上,他没有惊扰它,回去就找他的驯鹰师傅那申巴吐。此刻已是三更,鹰也许睡熟了吧。
两个猎人,像两名机警的侦察兵,向着那棵老柳树逼近,桑布略略有些紧张,发出一阵喘息声;老练的那申巴吐却非常从容、沉着……。
这时,桑布围着柳树转起圈圈来,蹓跶着、不紧也不慢、他冒充牛或马,麻痹那机警聪明、但头脑又简单的鹰。也许,那鹰已经发现了树下晃动的影子,但它睏眼惺忪,以为有一头牲口在走动。想不到就在这时候,老猎手那申巴吐已经轻捷地爬上了树杈,伸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系在长杆上的细绳套——像套马杆子差不多,他细心,准确地把绞索套到鹰的脖项,然后猛的一扯,只听“吱——”一声尖叫,雄鹰便跌到了树下,经过片刻的撕斗,尽管它不屈地嗥叫着、扑打着,但终于还是当了猎人的“俘虏”。
驯鹰是从第二天开始的。
这是一只年轻有力的鹰,像所有的鹰一样,强悍、暴躁,大发雷霆似地叫着,扑打着
“吱——吱”地发出刺耳的尖叫。但是,年轻的桑布却不动声色地一口一口吸着卷烟,对鹰,连理睬都不理睬。一天过去了,平日以“强食弱肉,空中称霸”的老鹰,现在却不得不空着肚子了;已经是第三天了,强悍的鹰被饥饿和它自己暴躁发作的折磨,逐渐消瘦下去了;第四天,它开始收敛它的锐气,翅膀也搭拉下来了,望着它的主人,似乎流露出一种乞求怜悯的眼神:但是,桑布仍按着那申的告诫,不能让鹰吃饱,不能让它剽悍。
第五天开始,正式训练了,桑布以诱食的办法,召唤鹰,逐渐加长距离,给鹰留下一种印象,每听到主人的召唤就启翅飞来,从此开始,它真正被降伏了,并且开始与它的主人建立一种亲昵的感情,驯服地听从主人的召唤;第九天,桑布的驯鹰工作完成了,准备第十天出猎。
这是小雪过后一个晴朗的日子,正是出猎的好时候。桑布架着鹰刚上北山,就遇见了两只野兔,真是出门见喜,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金鹰展翅,野兔没跑十多丈远,便被鹰吓软了腿,正当它犹豫不决的一刹那,勇敢的鹰的一只强有力的爪子抓住了兔子的尾部,当它一回头的片刻,机警的鹰的另一只爪子却抓住了它的脖项。
我到奈曼旗八仙筒公社三没他拉大队访问撒鹰能手时,已经是上灯的时候了。在村口正碰上桑布撒鹰归来,他身上背着三只野猫、四只锦鸡,脸上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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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内蒙古听曲记
陶钝
帕杰和毛依罕两位老艺人要演唱的消息传出去,开演一小时以前,呼和浩特蒙语说书厅里就聚集了很多的人,蒙族同志,汉族能懂蒙语的同志,还有一部分不懂蒙语的汉族同志,都争着来欣赏他们的艺术。“好力宝”这一蒙族的优美的曲种,已经是蒙汉皆知的了。
说书厅座落在呼和浩特市中心地点,是仿照蒙古包形式建筑的。圆形的厅堂,不仅屋顶是圆的,墙壁也是圆的。墙壁上为了不回声是像蒙古包的毡壁那样起棱的。屋顶和窗户上都有简单朴素的花纹装饰,四角附着的小屋倒是方形的,可以作卖茶点,休息,化装更衣等用。演唱台上安放着一把大椅子,丝绒铺垫,二百多个座位是光滑的木板折椅,一列列地排成大弧形,三面向着演唱台。
帕杰和毛依罕同志的演唱,在1958年全国曲艺会演的时候曾听过,可是他们的演唱是用蒙语,听众大半是不懂蒙语的汉族同志。尽管看到他拉着四胡,身体摇动着兴高采烈地唱,有时也听到了“共产党”或“毛泽东”这些光辉的名词,也意识到他们对党对毛主席的热爱和歌颂,可是具体的内容我们是不懂的,听众的反应也很少。这次虽然还是听不懂蒙语,有蒙族同志给我们翻译,听众又大半是懂蒙语的,场子里的反应就不同了。毛依罕演唱的节目是幽默的小段《跳蚤》。把跳蚤这种咬人的害虫的动作、习性和难以捉拿,扰乱人睡眠的形象描画出来了。几乎是他说一句,台下就笑一阵,一直到节目的终止。毛依罕特别擅长演唱抒情的短段。帕杰却擅长演唱长篇大书。他演唱的《格斯尔可汗》已经有一部分翻译成汉文出版了。我们读起来就像读优美的叙事诗。除了几部蒙族的故事以外,他还用蒙语演唱汉族的《三国演义》、《隋唐》和《水浒》等书。他所演唱的汉族故事中的人物都用蒙族的生活装饰了。例如他说的《水浒传》的花和尚鲁智深,他说成是一个英雄义气的喇嘛。这天晚上他给我们演唱了一段《隋唐传》的程咬金故事。描画程咬金的形象也是很粗犷的,两只獠牙伸在嘴外;程咬金也是爱喝酒的,喝酒时两只獠牙碰得酒坛子“乒乓”的响;程咬金也是使斧子,也是砍三斧子还没把敌人打败就没有本事了。在场的懂蒙语的听众听得非常的出神,有时迸发了哄堂大笑。我们受到笑的感染也不由的随着笑起来了。笑完了,翻译同志才把内容讲给我们听,我们又补一次会心的笑声。
他们演唱“好力宝”的四胡也与京韵大鼓伴奏所用的四胡不同,不仅这两位老艺人所使用的四胡用贝壳装璜了看来很精致,这四胡的杆子特别高大,弓子特别长,弓子中间还镶上钢片象牙等,拉起来和鼓子碰出有节奏的声音来,好像是拍板。靠近演唱台的人听起来其声嗡嗡然似乎不大,但是在场子外边也可以听到四胡悠扬的音响。
帕杰和毛依罕不仅演唱传统书词,他们都能以现代内容编新书词演唱。抗美援朝战争开始,内蒙古人民因为游牧生活,分散在草原上不能集中,其他宣传工具不便运用。他们背起民族乐器来,随着牧民的迁移,在蒙古包里演唱,把抗美援朝的意义和朝鲜人民军、中国人民志愿军抗击美帝国主义的英雄业绩演唱给牧民听,激发了牧民的爱国主义思想,捐献金银购买飞机大炮。以后每逢一次运动,每逢贯彻党的重要政策,他们就下去宣传。
呼和浩特的蒙语说书厅主要是为了他们建筑的。他们不仅为内蒙古人民所爱戴,蒙古人民共和国的人民也来信要求内蒙古电台按时播送他们的演唱,以便他们收听。在曲艺厅后边还给他们二位老艺人建筑了简单的宿舍,支起了火炕。天气虽然还不太冷,炕上已经烧得暖和和的。帕杰和他的老伴已经抱着孙子了。他们的儿媳也是蒙族却懂得汉语,工厂给她的产假还没有满期,她成了帕杰同志和我们之间的最亲切的翻译。他们招待客人拿出了奶油做的细致的糕点,这是他们在牧区演唱,牧民们赠给他们的礼物。
帕杰和毛依罕同志都很结实,看不出都是将近六十岁的人来。他们具有蒙古族人民共有的坚强的体格,愿他们永远健壮!让他们的歌声永远荡漾在草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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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家谈

也谈成语
锦伟
《关于“不求甚解”》和《关于“每况愈下”》(载1961年10月24日本报第八版、10月23日本报第四版)这两篇文章解释了“不求甚解”“每况愈下”这两个成语原来的意义,并且强调了用时要还其本来面目。但我觉得,这只谈到了问题的一个方面。
人们应该正确地了解文化遗产,以便正确地接受遗产。遗产是既定的,而历史是发展的。人们总是根据自己的需要和理解去吸收和运用遗产,改造历史事物的原来的意义,加进去新的意义,历史事物这才获得了生命,发挥了作用,但同时也会对历史事物产生某些误解。如果误解只是某些人自作聪明、随意歪曲,那当然不好。如果许许多多人都这样理解了,取得社会普遍的承认,那么即使明明是误解,也当作一种新的意义而获得了存在的权利。我们不是有一条“约定俗成”的原则么?不正确的理解变成普遍的理解,这是历史继承的一种矛盾。这种现象古今中外都是层出不穷的。比如,我们在欢迎外宾或者自己朋友的时候,喜欢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本是《论语》《学而篇》里的话。对这个“朋”字,现在通常的理解就是“朋友”。而在《论语》本文里,它却指的是向孔子请教、同孔子一起讨论学问的人,指的是儒门弟子。读《论语》应该按原来意义去理解,在日常生活中说这句话又完全可以按照人们通常的解释。同样的道理,“每况愈下”固然是误写,却也得到普遍承认。读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应该弄清楚“好读书,不求甚解”在本文中的含义,否则就会冤枉古人,但现在对这句话通常的理解又可以保留。郭沫若同志曾经提倡过,不要“好读书,不求甚解”,而要“好读书,求甚解”。他用的正是人们通常的理解,我看这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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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侯幼彬
开门为了交通,关门为了护卫,这是门的作用的两面。但古人更多的是着重门的护卫意义。《释名》说:“门,扪也,为扪幕障卫也;户,护也,所以谨护闭塞也”。“门禁森严”成了中国古代城市和建筑群的突出特点。城有城门,坊有坊门。帝王的宫城更是“重门击柝[tuò],以待暴客”。北京的许多旧式大宅,除了气势威然的大门外,多设垂花门作二门,以分隔仆役居住的前院和主人居住、妇女活动的内院,显然是严格区别男女、长幼、尊卑、贵贱的封建意识的反映。
中国古代的城市和建筑都趋向横的布局。个体建筑并不高大,大多组成院落,深藏而不显露。干道和建筑群的面貌都比较平矮、素朴。门在建筑艺术上的作用就显得更为重要。高高耸立在城门上的宏伟门楼,成了城市突出的轮廓线。壮丽的牌楼门,常常用来圈围广场、打破长街的沉寂和提供丰美的对景。由住宅院墙夹成的胡同,也全赖华美的大门的点缀,来消除贫乏、单调。
大门是建筑群的“门面”所在,是给来人留下第一个印象的地方;对于路人来说,更是整组建筑的代表。我国古代匠师紧紧把握了这个节骨眼,总是加以着力经营,悉心渲染。大门不是孤立的:小则以影壁簇拥,扩延门面;大则用石狮、华表、玉桥、牌坊……作标兵仪仗。明长陵的陵门前,这个标兵仪仗的队伍竟然长达八公里。大门本身除作彩画、雕砖、雕木,还结合结构和使用的需要,给它佩戴上门簪、门钉、门钹、门环,并且立匾挂联,突出门第的装饰效果和思想意图。
众多的门庭,加上影壁、屏门的挡隔,使建筑群内部的庭宇、院落更加深邃[suì]、重叠。在开敞、闭合、畅通迂回之间,环境忽幽忽明,空间若隐若现,既幽雅素静,又丰富多趣。在很多场合,敞开了门扇,门框就成了“景框”。从北京天坛祈年门看祈年殿,能不赞赏那恰到好处地控制门框尺度和深度的匠心。
门制在封建社会里规定十分严格。从门的式样、用色、间数、架数直到门钉、门环等配件,历代都有一整套严格的制度。封建统治者除了突出门的级第,还通过题赐门名,敕[chì]建“德政坊”、“节孝坊”之类,极力利用门的精神作用为封建统治服务。阶级烙印在门的做法上也有明显痕迹,笨重的门扇、高突的门限,只能是以轿代步、出入由门役侍候的老爷式生活的产物。
今天,在生气蓬勃的新建筑中,门获得了崭新的意义。便于交通的职能被提到首位。宏伟、豪迈、开阔、疏朗、优美、纯朴、活泼、可亲,就成了新中国门面的精神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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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出剑门
戈壁舟
山势从南来,
似滚滚怒涛,
个个山头都朝北。
谁拿赶山鞭,
赶得这样急?
山涛汹涌,
涌成七十二峰,
两旁一翅排列。
谁提倚天剑,
纵横百里一刀截?
一夫当关,
白云飞鸟难度,
天生万丈城郭。
李白高歌蜀道难,
杜甫行吟风雨泣。
天险还看在谁手,
几千年来,
关前竖过多少面降旗!
追随红军脚步,
寻觅贺龙马蹄,
看人民手中江山,
处处天下险,
个个万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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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探山〔套色木刻〕 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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