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
专栏：
槛栅里的大力士
秦牧
我们很多人都喜欢注意一些我们本行以外的事情，我也没有例外。
正因为这样，谁是世界上第一号大力士？谁是世界上跳得最高的人？谁给人称做“世界拳王”这一类的事情，就时常吸引我的关心了。一经注意，又看到了一个个的“美国的悲剧”了。
最近我们从许多体育刊物、报纸体育版上都时常可以看到一位苏联大力士尤利·弗拉索夫的相片，他击毁了美国举重“王牌”安德逊保持的重量级举重总成绩和挺举世界纪录，并且不断地创造着新纪录。安德逊保持的总成绩是五百一十二点五公斤，但是现在弗拉索夫的总成绩已经超过五百四十公斤了。
这位世界上新的第一号大力士弗拉索夫的儒雅风度很使人惊奇。他坐在书架前面，戴着“秀郎架”眼镜，前额饱满，目光深沉，看来完全是一个学者。而事实也正是这样。他原是个无线电工程师，爱好读书，家中藏书，单单哲学著作就有两千多册。就是这样一个有哲学家风度的工程师，竟攀登“世界上最有力气的人”这么一个奇特的高峰了。
和弗拉索夫相反，美国那个安德逊的相片我也看过，他是一个彪形大汉，体重一百六十公斤，容貌充满了犷悍的气概。他是1956年奥林匹克运动会的重量级举重冠军，当时的总成绩是五百公斤，算是大大震动过一时的。
早在安德逊跌下“王座”之前，我们从有关这个人的花边新闻中早就可以预知他的命运了。当他还保持着所谓世界举重王冠的时候，由于谋生乏术，1960年间他已经沦为美国夜总会里的小丑，这小丑不是涂白鼻子、戴着圆锥形帽子在马戏班献技场上挨耳光；而是在夜总会里“举银柜”，把一个载满金币的银柜举了起来，让绅士淑女们欣赏。然后，再由夜总会的老板宣布：谁能够依照安德逊的样子举起银柜的，柜里的金币就扫数赠送给谁。夜总会的老板用这种花样来满足那些美国市民们的淫虐狂、猎奇心与发财梦，而安德逊就在这一场交易中充当上一个大力士型的小丑了。
美国的一些沉没了的健将、明星之类的人物，街头落魄的事情自然是极寻常的。听说在一些大都市的人行道旁，有些擦鞋汉的身旁，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先生，在这里为你服务的是曾经在奥运会里得过金牌的××××。”或者，落魄的短跑名家被“敦聘”去和袋鼠、猎狗赛跑之类事情的报道，我们是经常看到的，但是像一个当时还保有“世界重量级举重冠军”称号的人，就已经沦落到在夜总会里举银柜博人一笑换钱糊口，却仍然是相当特别的事情。像这样的运动员，技艺还怎能够日益增进呢？早在报上出现那则新闻的时候，就令人不禁想到这个犷悍的大块头快要从“王座”上翻身摔下来了，果然，曾几何时，一个有着学者风度的苏联大力士就击毁了他的纪录，把样子像巨无霸似的大力士远远抛在后面了。
从安德逊的悲剧，我又想起了另一个美国大力士的悲剧。他就是曾经有“世界拳王”“褐色轰炸机”之称的乔路易。这个人已经由于步入中年、气力衰退而在1956年从“宝座”上翻身摔下来。但是就是当他还雄踞着那个“宝座”的时候，他的生活就已经悲惨不堪了。美国的直接税局有一年突然要对他的好几年的收入一并课税，他交不出那么多的钱，于是欠税就本滚息，息变本，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到了后来，乔路易为子女储备的教育费都给没收了。四十二岁的乔路易为了糊口，迫得去当所谓“摔跤运动员”以娱观众，他告诉人们说：“这比当小偷来得好些。”而他欠美国官方的税，最后竟滚到一百万元以上，他是终生也无力偿还了。有一些热爱他的群众雪片似的寄信给他，劝他“别干这一行”！有些还夹了支票，要帮他还债。乔路易退回了所有的赠款（那其实也是绝对不济事的），却含着眼泪收下一个男孩从零用钱中省下来给他的十分钱。可怜那个慷慨的小男孩，怎么知道拳王一百万元的债款是个怎样的数目呢！
近年来乔路易更沦落到在电视表演中混日子。一个快近五十岁的过气拳师干这行当意味着什么呢？那不过意味着担任年富力强的新进拳师们的拳头靶子罢了。
从安德逊、乔路易的这一类故事说明了什么呢？它说明资本主义世界决不能让人充分发挥才干，那么一个犷悍的一百六十公斤的大力士在夜总会里混日子，终于本领停滞不前，败于一个风度温文的学者型的人物手下，就很足以说明一切。
资本主义的宣传家们老是在鼓吹他们的“个人奋斗成功人物”。是的，一切劳动者、技艺家、运动健将的血汗，的确有人“成功”地提炼为金元的。这些举世闻名的大力士在他们的盛年就生活得这样匍匐卑微，更何况他们的暮年呢，更何况一般胼手胝足的人们的暮年呢。
我不禁想起那个因忧愤深广而自杀的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的话来了。他老是把资本主义世界形容为丛林，说那里“森林的法则”在支配着无数事物。他曾经慨叹地说：“在古代，伟大的金发之兽（指武士）驰骋于战阵的先锋，只要把人们的头颅从脊背上斩落下来，他便可以建功立业。究竟拿着锐利的钢铁，轻快的一击，去杀害一个强者之头，比较用产业和政治的巧妙而且狡猾的奸计而使他乃至他那数代以下的子孙变成野兽一样，是要高尚得多了。”那些美国的大力士们，突然使我想起槛栅里的猩猩、河马、野象之类来了，我是怀着深厚的同情引起这样的联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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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书评
始料所不及
——读希尔德烈斯的小说《白奴》
吴岩
揭露美国残暴地压迫黑人的小说，我们熟悉的有《黑奴吁天录》；但是理查·希尔德烈斯的《白奴》却很少有人提起，虽然后者几乎与前者同时问世，也不像前者那样浸透了基督教的逆来顺受和宽恕一切的思想。
希尔德烈斯是个废奴派。他以愤怒的笔，在小说《白奴》里抨击了十九世纪三十年代至五十年代的美国南部诸州蓄奴制的种种罪行，也揭露了南部种植园主所以能够进行长期的残暴统治，正是由于得到了北部诸州民主党反动分子的支持。他塑造了各种狠毒的、伪善的奴隶主的典型，勾勒出了当时美国虚伪的民主政治的典型特征。作品出版于1852年，虽然距今一百一十年，作者愤怒的控诉，却依旧深深激动着今天的读者的心。
希尔德烈斯跟当时大部分废奴派人士一样，并不打算消灭资本主义，只是抱着满腔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的思想，希望通过和平改革，使黑人能够从蓄奴制的镣铐中解放出来，获得“基本人权”而已。他甚至认为，取消了蓄奴制，美国人民的幸福生活就可以开始了。不幸得很，寄希望于资产阶级的民主和自由的希尔德烈斯，并没有看到他那么盼望的“黎明”。南北战争打过了，黑人并没真正得到解放。历史的发展证实了希尔德烈斯的过于天真，正如列宁所指出的：“美国资产阶级在‘解放了’黑人之后，就竭力在‘自由的’民主共和的资本主义基础上恢复一切可能恢复的东西，做一切可能做到和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来达到它最可耻最卑鄙地压迫黑人的目的。”（《列宁全集》二十二卷十一页）时间过去一百多年了，美国的种族歧视和压迫黑人，岂不是“古已有之，于今为烈”吗？不仅此也，美国在这一百多年中完成了从资本主义发展为帝国主义的过程，现在正挥舞着奴隶主的皮鞭，不惜与全世界人民为敌，妄图充当国际宪兵的角色哩！希尔德烈斯曾经提过问题：“美国人是否能够使自己的国家，像他们革命的先辈和独立的奠基人所理想的那样，变成一个以自由和人权为基础的真正民主的国家呢？还是命中注定只能变成一个可怜的野蛮的共和国，由一小撮毫无廉耻和良心，认为世界上除了他们的权利之外不再存在别的一切的、蛮横奴隶主来掌握大权呢？”据报载，美国的外交官为了干涉老挝的内政，已经把独立宣言弃如敝屣了；而肯尼迪政府的副总统约翰逊，乃是南方大石油商和大庄园主的代理人。看来约翰逊的祖父正好是希尔德烈斯的同时代人。希尔德烈斯的疑问，竟成了科学的预见，这大概也是希尔德烈斯始料所不及的吧？
希尔德烈斯曾经被林肯任命为合众国驻的里雅斯特的领事。他虽因身为废奴派而受过种种迫害，但终于还见容于林肯这样的总统。可是，当代的美国却容不得希尔德烈斯的作品了。1936年美国版的《世界百科大辞典》中已经没有关于他的丝毫记载，偶尔有一二本文学史中提到他，也只是三言两语，百般诋毁。原因很简单，希尔德烈斯的抨击和揭露，远比《黑奴吁天录》坚决而具体，他不仅画出了从开国到“解放”以前的美国黑人的处境，而且拆穿了保护大资产阶级—种植园制度的资产阶级“民主”制度的真相，让人们看到了今日美国法西斯化的“传统”。如今《白奴》已成为美国图书馆中的孤本了，我现在读到的上海文艺出版社的译本，还是从俄文本转译过来的。《白奴》在美国的命运，大概也是希尔德烈斯始料所不及的吧？然而，这可不是希尔德烈斯的耻辱，倒是这位废奴派作家的光荣。《白奴》在当代美国的命运，既说明了这部书的战斗性和现实意义，又从另外一方面证明了这是一个怎样的共和国，一个怎样的自由世界。——希尔德烈斯曾经在他的书里愤愤地对反动统治阶级说道：“你们镣铐的力量每一天每一小时都在削弱，被压迫者的力量和他们粉碎自己镣铐的决心每一天每一小时都在增强。……如果你们有足够的力量，那就承受全世界人民的对你们的诅咒吧。”可他们现在连《白奴》的谴责也承受不了，连资产阶级人道主义者的希尔德烈斯的批评，也不要听、不敢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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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读报偶感
马铁丁文
江有生画
“法国摄制的滑稽片《绿马》在英国德尔比市上演的时候，宣传商们准备用一匹活马，涂上绿色的油漆，在市上游行，以招徕观众。但这种作法遭到了德尔比市‘禁止虐待牲畜会’的强烈反对。
宣传商们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他们决定放弃真马，而挑选了一个二十岁的漂亮少女，穿着极为暴露的游泳衣，浑身抹上绿油漆，在闹市巡行一周。这次游行却没有遭到任何禁止。”
（新华社消息）
论者曰：在西方世界里，有马道主义、狗道主义，独独对人，可以任意虐待。也许是物以类聚，在豺狼当道的一角，狗、马引为同类，所以特别加以保护吧。
美国有一名叫克洛林的作曲家，作了一部《流行性感冒交响曲》，又一名叫端尼马加的作曲家不甘人后，作了一部《腹泻交响曲》。遗憾得很，这两部交响曲究竟如何，未能恭耳亲听。我却有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一部电影上看到这样的音乐演奏：演奏者一忽儿屁股坐在钢琴上，一忽儿脚踩在钢琴上……头摆得地动天摇，身子晃得地动天摇，脚抖得地动天摇……一句话：疯疯颠颠，神经错乱。
上帝注定谁死亡，就让谁先失去理性。文艺总是表达特定的阶级、社会的意志和精神状态，这类“音乐”却正好标志着那些没落阶级、没落制度、没落社会的去向！（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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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柬埔寨民间谚语
△大地不是人的负担。
△鳄鱼是注定吃石子的。
△糖绝对不能交给蚂蚁去保藏。
△即使生气，也不要失去尊严。
△嘴巴闭着比张着要强。
△身经百战成勇士。
△一旦失足，还可以站稳；说话不慎，可收回不得。
△十个空谈理论家，不抵一个实践家。
△即使是自己老师的错误，也不应去模仿。
△在同一根竹杆上，各节可各不相同。
△老虎坐下来并不是为了行礼。
△猫不在，老鼠就称王。
（居元龙 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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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朋友，在北京…………
顾工
黑人
从中南海，
从石狮子旁，
走出来几个黑人，
气概轩昂。
眼睛闪射着
太阳的光；
内心蕴藏着
火山的岩浆！
脚步更坚定，
像铁锤敲在铁砧上，
他们走向
战斗的山岗……
画
金发的友人，
拿着彩笔，
正描绘着
北京的屋宇………
涂抹赤红，
点染新绿，
她整个的心，
跳动在画里！
带着这画，
飘洋过海，
无论挂到那儿，
都会引起一片惊喜……
红星
她接受
一颗红五星，
珍爱地
别在衣襟。
她感到世界
更加芳馨；
她感到自己
骤然年青。
微笑、微笑，
人们更可亲；
她那碧蓝的眼，
变得更晶莹。
划
北海的水
在激荡
游船上动摇着
肤色不同的臂膀。
马埃斯特腊山的人，
刚果河旁的人，
长江流域的人，
一齐起落着桨……
笑声，鸽铃，
融成歌唱，
他们奋力划向
闪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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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选“皇后”
王大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