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8月20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阿托埃依祭
阮章竞太阳落蓝海,怒云红似血。绿浪排空喷白雪,奔腾咆哮声激烈。灭绝一族生命灭不了名,绞死一族人民绞不死心,阿托埃依临死的话,震响万代人心音。五百多年前,晚潮扑海滨,古巴最后的一批印第安,最后的一滴血流尽!残箭留在棕榈树,风吹箭翎在悲哭。不沉的羽冠在海上飘,浪涛戴着撼岩岸。只有阿托埃依一个人,受伤被俘掳,捆在炮车旁。海盗的长剑血淋淋,狂嚎挥洒遍山野。眼泪流干河水枯,岛屿长千里,尽是炮车辙。水上的茅寮树上的家,浓烟冲天吐火舌。听不到,独木船头的划水声,只听到,海湾岩下水呜咽,听不到,芒果树林的摇篮曲,从此歌声永断绝。亲爱的民族谁还在?谁还在?谁还在?问天、问山、问苍海,不尽的腥风滚滚来!阿托埃依眼要迸了,阿托埃依胸要裂了,横眉怒目,向着西班牙人——这个海盗的家族腥臭的马蟥、喝血的蛇!绿树不留一片叶,青草不留半寸根,绞绳套在脖子上,圣洁的天堂大开门——神甫的秃顶光油油,不知是涂上了什么油?看他的黑袍软柔柔,不知是什么皮制造?手上的黄金十字架,遮住抽搐的两排牙,不知他刚吃什么肉,塞住牙缝不舒服。“天堂的大门为你开了,阿托埃依,你把头低下来!你一呼一吸都有罪,天父还是会宽恕你。最后的一个印第安呀,忏悔吧,免得入地狱!”绞绳辚辚紧一阵,慈悲的神甫念圣经;绞绳沙沙松一阵,神甫嗡嗡劝“忏悔”声。阿托埃依,阿托埃依,天旋地转,眼花耳又鸣,周围像飞过,阵阵大苍蝇——
“你每根汗毛都有罪,天父会可怜饶恕你。最后的一个野蛮人呀,忏悔吧,免得入地狱!”大风要起云在飞,大浪要来水在扬。阿托埃依,阿托埃依,唾沫喷在圣经上:“不问天堂住着鬼,不问天堂住着神,我只问天堂有没有从西班牙去的人?”“罪恶!罪恶!野蛮人呀,罪恶使你多愚蠢!天堂怎能会没有善心善肠的西班牙人!无知、愚蠢的印第安呀,天父还是能饶恕你。忏悔吧,可以进天堂,不忏悔,只好入地狱!”大风起天边,吹动了绞刑台,大浪如群山,忽然躬起在大海。阿托埃依,阿托埃依,声音连心心连血,从绞绳套子里迸出来:
“印第安人跟西班牙,活着不能共一天,死了不能共一地,西班牙人能进天堂?我永远不忏悔,情愿入地狱!”最后的一颗印第安人心,从绞绳迸出冲上天,血喷海空全发红,晚云从此变怒云!声音从天劈大海,化为大海的浪涛声,奔腾怒吼喷白沫,撼海岸,触蓝天,除非海枯地球毁,永远咆哮不绝音!
1961年5月


第7版()
专栏:

小城大街
何为
去年夏天,我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住在沿街的小楼上。这里位处小县城里通衢大道的中心,一条平坦的石板道从东门外迤逦而来,穿过窗下的大街直通向西门而去。永远跟我童年的记忆联在一起的状元桥相隔在咫尺之间,小时候祖母常带我到桥头去,当时状元桥桥堍是摊贩集中的市廛所在。这座横跨数十年之久的石桥周围,如今是市屋栉比,商店林立,桥上装着扩音机的大喇叭,每天发出响亮的时代歌声。入夜一片灯光,照耀着街道如同白昼。挨近全城数一数二的合作饭店转角处,是一家扩建不久在当地规模较大的旅馆。旅馆的大门就在我的窗前对过,繁多的音响像潮水一样冲进小楼里,彻夜不绝。
在这条刻满悠长的岁月痕迹的石板道上,真是从早到晚不分昼夜充满了行人的脚步声。从沈家门刚刚出海归来的渔民,从岱山盐场赶来开会的先进工作者,从六横远道而来学习试用新式插秧机的老农,从岑港或大沙前来报到的小学培训班的农村青年,还有从嵊泗渔业公社派来参加游泳比赛的女子运动员,各种各样脚步声从窗下经过,这条大街于是显得更加热闹而且繁华,甚至在我的睡梦里都不曾消失这种日夜川流不息的脚步声。如果说大街是小县城的脉搏,街上不歇的脚步声则是脉搏跳动的声音。
小楼紧紧靠着大街,窗外的生活一览无余,从低矮的楼窗看出去,街上景物有点像配在框子里的家乡风土画。但窗子却又不同于画框,每次站在窗前,总觉得有一种强烈的生活气息引进屋子里来,使我不安于在室内久坐,也想夺门而出到街上去。
那家旅馆的门楣上镶嵌着一颗耀眼的大红星。旅馆门前一块小小的空场是群众活动的地方,每当奉化越剧团或当地中学生在这里举行演唱宣传,粉墙前面立刻人头钻动,水泄不通。凡是举行什么居民集会,这里又成为临时露天会场。舟山群岛所属大小岛屿不下五百多个,每天从各地到定海县城来开会、学习或联系工作的公社社员们接踵不断,这个旅馆门前的空地上于是经常摆满了扁担、包袱和行囊。这样一处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却洗扫得明净光洁有如深院庭落一样,不由得使我有些惊异。
住了几天,我发现窗下总有一个秃顶光脑袋年约五十开外的人,拿着长柄条帚在扫街。他穿着圆领白汗衫,黑裤布鞋,秃发的头顶在夏日阳光下油然发亮。他不慌不忙地扫着,扫了又扫,看见有旅客前来投宿就赶忙上去招呼,有谁家孩子吵架他就去劝开。他给人读报,讲解国内外时事,列举“什么对头,什么不对头”。有一次我凭窗眺望,看见他忙得满头大汗,当街拎着一只老母鸡,他胜利地笑着,原来这个热心的人正在帮助一个老奶奶追捕失踪的家禽呢!他好像什么都管,左邻右舍一天数回找到他头上,因此他在街上露面的机会比谁都多。他仿佛随时都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并且总是那么忙忙碌碌的有许多事情要做。
起先我以为他只是个“扫街的”,以后又猜想他可能是居民委员会的一个干部,万万想不到他却是个旅馆经理,共产党员,据说是长工出身,舟山解放前参加过东海游击队。我所知道的这位旅馆经理的身世就是这么简单。
一个郁热闷人的仲夏夜,有人忽然在我的窗下大声叫喊,我从梦中惊醒,这才发觉我的小楼如同风雨中的小舟一样积水满地。豆大的雨点赛似冰雹般猛然撒落下来。风声如捣。没有关紧的玻璃窗陡地吹开又砰然合上,靠近窗子的衣物用具全被暴雨湿透了。
“关窗!快把窗子关上!”窗下有人在雨中继续喊道。我急忙起床把窗子拴上,低头瞥见旅馆经理撑着一顶油纸伞从我的窗下离开,接着又挨家挨户的察看过去。我倚枕静听倾盆大雨在屋瓦上呼啸奔腾,时或传来旅馆经理在大风雨中关怀别人的声音。
还有一次是县城里动员居民下乡去支援农村抢种抢收。隔天夜晚,合作饭店的电灯通宵达旦,在灯光下一笼一笼热气腾腾的大馒头搬到街头的车子上,这是给翌日下乡去参加义务劳动的人们准备的点心。那一整夜大街上的气氛是紧张的,热烈的,高昂的,犹之人们在面临战斗的前夕一样难以平静。旅馆经理那种元气充沛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响个不停。
第二天黎明以前,从窗下石板道上卷来千百人脚步声和人声的浪潮,摇撼着我居住的临街小楼,只见在青色的曙光里,人们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汇成浩浩荡荡的行列在我的窗下走过,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向前去,全向前走去!旅馆经理的手里打起支援农村的光荣旗帜,走在队伍前列。朝阳升起,照着他光秃的头顶油亮可喜。
不久,我就要离开故乡的小县城回到外省去了。动身前一天,状元桥头的大喇叭发出了气象台的紧急警报:十二级台风将在未来四十八小时内越过浙江边境,很难说在定海地区是正面受到袭击,还是仅仅受到风翼边缘的影响,有关单位和本地居民必须做好一切防备措施……其实,即使台风没有到来以前,悬海的小城里也是颇不平静的。
可是我必须走了。临别前夜,大街上果然飞砂走石,强大的风力前翼以横扫一切之势似乎渐渐逼近,我仿佛听见台风森严的步伐在远处什么地方走动——然而并没有马上到来,也许临时改了道销声匿迹也说不定。快近天亮,一阵响亮的锣声满街响起,随着一记一记的敲锣声,旅馆经理像个打更的更夫在街上喊道:
“各位父老兄弟姐妹们!火烛要小心!……”
辞别的时刻来到了,我站在窗前稍稍停留了一会。晨光微曦。这个秃头的旅馆经理似乎一夜未睡,跨着大步径直向我的窗下走来,他整个身子在小楼的窗口看出去显得越来越高大,终于成为一幅难忘的肖像钉在我的记忆深处。我将带着它离开这个亲爱的小城,古老而又年青的小城,我的故乡的小县城。
1961年7月


第7版()
专栏:

桃子熟了
叶君健
下了几场雨,接着出了几天太阳,院子里那棵桃树上结的果实很快地就都熟了。罩在果实上的纸袋有的已经胀破了。果子露在外边的那一部分果皮,有的变得深红,有的甚至作紫褐色。无疑地,果子不仅熟了,而且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熟透了。有好几只已经自动地掉到地上来。挂在枝上的,只要用手一摸,也就脱落了。
而我们的这棵桃树又相当卖力,它一口气就结了一百多个。
它是四年前我们初搬进这个院子时种上的。那时院子很荒凉,什么也没有。住在城外的刘伯伯送来一棵桃树秧——后来我们才知道它是他亲自用一根蜜桃的枝子在一个毛桃的根子上接成的。我们把它栽在院子偏西南的一个角落上。所以按年龄讲它今年应该是四岁了。照一般规律,它应该在三岁的时候就结果实。但是因为经验不足,杀虫剂喷得晚了一点(应该是在清明前几天喷射),花苞一刚开始形成就被硫磺合剂烧死了——也可能是因为我们想保护花苞正常发展的心太切,掺水的时候,硫磺合剂的比例重了一点。总之,这一年桃树没有开花,当然也就不会结果。不过这样一来,它倒得以休息一年。因之今年它显得分外精力饱满,一开春就花枝招展,笑得像一个刚出嫁的村姑。
正因为它是这样可爱,我们特别关心它的生活和健康。我们翻了许多有关园艺的书籍。书上谈了许多关于土壤、施肥、气候和剪枝的学问,并且还列举出许多杀虫剂的化学符号及其配制方法。但是因为我们没有专门学过园艺,这些写在纸上的道理就越看越糊涂。而桃花又是开得这样好!接受去年失败的教训,我们想如果照书本子上的道理在桃树身上又乱搞一通,它可能又要“休息”一年了。因此我们就犹豫起来,不知怎样办才好。
但时间不等待人,花瓣慢慢地谢了,花蕊慢慢地落了,碧绿的幼桃在原来是花蕊的地方冒出来了。当然,树枝也开始穿上了一层绿衣。这个新鲜的姿态一出现,我们立刻就紧张起来,因为我们知道它会引起蚜虫和红蜘蛛的嫉妒。这些小生物会在两三个昼夜就把叶子吃得精光。树一失去绿衣,样子不仅难看,而且还会失去生长的能力,因为它全靠这层绿衣来摄取阳光和空气中的养料。怎么办呢?忧虑了一阵子以后,我们想起了送我们这棵桃树的刘伯伯。
刘伯伯是一个老单身汉,已经六十多岁了。他当了四十年园丁,虽然不是专门种桃子,但却熟悉一般果树成长的规律。桃树去年剪枝就是请他来帮忙的。他本来不识字,解放后他才在扫盲班上念完初小课本。这点知识当然不足以使他看懂园艺和种果树的书籍。不过我们不是要他来谈园艺学,而是要他来告诉我们保护桃树的实际办法。
他一来就把桃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他就在太阳光里坐下来,叙述桃树的生活史,使它正常发育应具备的条件,以及它在各个阶段所需要的杀虫剂。他讲的道理像谈家常一样,听起来一点也不吃力。
听完了他的话,再来翻翻书架上的那几本“园艺学”,出乎意料,那些起初看不懂的道理现在忽然都明白了。我们按照这些道理来施肥、喷药和整枝,树就一天一天地长得茂盛起来。不到两个月的工夫,它就长成了一个小树林。我们的这个小院子顿时充满了春色,也充满了希望。每天下了班以后,在它下面站一会儿,呼吸一下它所散发出来的清新的气味,精神顿时就恢复过来了。脑子疲倦了的时候,在它附近拔拔草,松松土,浇浇水,也会很快地又变得新鲜起来。这棵桃树就这样渐渐地成了我们生活中一件不可缺少的东西。它枝子上日渐壮大的果实,更带来意外的喜悦。
但是一个不幸的情况发生了。有四分之一以上的叶子忽然变得黄瘦起来,只有叶纹还保留着一点绿色。看样子树是病了,我们又翻了翻那些“园艺学”,但是找不出治疗这种疾病的线索。没有办法,我们于是又记起了那个老园丁刘伯伯。我们又把他请来,他又把这棵树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他断定树是害了贫血病——照园艺学的说法,是缺乏“叶绿素”。但肥料施得很勤,水也浇得不少,这样病是怎样得来的呢?他拿起一把锄头,在树根附近挖起一块泥土。他像一位大夫似的,把这块泥土作了一番检查。原来这一部分的院子是过去用修整房屋剩下来的石灰泥和碎瓦砾填满的。现在石灰把土凝固了,树根吸收不到足够的铁质,因而贫起血来。他的处方是“打针”,因为只有这样,效果才来得快。在这个时候换土是有害的。
我们遵照他的指示弄来了一瓶硫酸铁,按照一定的比例把它掺入水中,然后在枝上划开几条裂痕,用牙刷把溶液从那儿擦进去,隔两天一次。果然不错,几天以后,绿色慢慢从叶纹四周散布开来,最后充满了整个的叶子。桃树于是又变得茂盛起来,桃子也就很快地壮大了。到了7月末的时候,它们都成了满面红光的胖子。
它们不仅非常丰满,而且多汁。果皮上虽然有一层薄薄的绒毛,但是非常润泽,几乎要射出闪光来。托在手上,每一个果实像一颗庞大的珠子。把这样美丽的东西吃下去,不仅可惜,简直可以说是一桩罪过。但是它到底和珠子不同,它不能放得很久。让它白白地烂掉,也是一桩罪过。
怎么办呢?我们在桃树身上花了许多劳力,也费了不少心思,它的果实当然很贵重。在种植人的眼中,这些果实简直可以说是劳力和心思的集中表现——而且这个表现还相当出色呢!把它拿来独自享受或欣赏,不仅有点太小气和自私,简直可以说是降低了它的身份和价值。经过一番商讨,最后我们决定把这些果实拿来送朋友。我们觉得,无论就它们的内容或形式言,这个办法是再恰当不过了。
于是一种平时少有的感情生活开始了。每天早晨一起床,头一件事就是站在桃树底下,用手去摸摸那些桃子。熟透了的一触即落下来,没有熟透的仍然让它们继续留在枝上成长。我们把这些熟透了的果实(因为平时包得好,一个虫眼也没有)用手巾擦干净,陈列在起坐间的盘子里。第一个来尝到它的人是一位给我们送信的邮递员同志,他平时经常带给我们不少的喜悦和兴奋。第二个来尝的是一位多病的、二十多年前的老朋友。她虽然住在北京,但因为我们的工作忙,一直没机会坐在一起谈谈天。第三个尝到的也是一位二十多年前的朋友。我们虽然住得很近,但同样因为工作忙没有机会常常在一起谈心。第四个尝到的是曾经热心帮助我们孩子考学校的老同志。第五个是一位近时常为我们看病的大夫……这样一来,生活忽然变得热闹起来。从二十多年前的回忆一直到新近结成的友谊都在这桃子成熟的短短一周间集中地再现出来了。
桃子渐渐摘完了。但有一只始终巴在枝上不愿意下来。甚至在立秋那天它还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相反地,它在继续壮大,几乎长得有饭碗那么粗。连我们自己也有点眼馋了。是的,除了孩子以外,我们还没有尝过一只完整的果实——我们只吃过一些夜间自动落下来,在地上跌破了皮的桃子。我们打算把这一只留给自己享受,作为这半年业余劳动的报偿。主意打定以后,我们便放心大胆地让它留在树上,让它去享受阳光和雨露,继续成长。
可是这种安全的心理很快就又被搅乱了。这只桃子忽然在一个阳光充足的上午全部红了,眼看它随时都要落下来。说来也奇怪,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倒反而不敢摸它了,当然更舍不得吃掉它。它实在是太美了,太可爱了。但是把它送给朋友?一只桃子送给谁呢?它虽然长得漂亮,但作为礼物,又似乎太单薄了。没有办法,我们又想起了那个老园丁刘伯伯。为什么老是在最后才想到这位老人呢?难道他不是我们的朋友吗?仔细检查一下,觉得自己的思想有问题。于是我们怀着惭愧的心情,赶紧打电话去请他。
他是一个朴实而又热心的人。随便什么时候请他,他总是不会推却的。在下午六点来钟的时候,他果然来了。当我们说明了我们的意思以后,他就欣然地走到桃树下,轻轻地把手伸向桃子,桃子于是便自动地落到他的巴掌心里。好像是专门等他来摘下似的。他是一个不大讲客套的人。他把桃子放在袖口上擦了两下,就坐在院子中央的一个凳子上吃起来。他不仅会种桃子,而且还会欣赏桃子的滋味。他吃得非常痛快。看样子,他丝毫也没有怪我们请他太迟的意思;相反地,从他欣赏桃子滋味的表情看来,他倒似乎是在夸奖我们的种植技术呢——当然他没有想到这种技术完全是他传授给我们的。
看到他这种满足和赞许的神情,我们方才所感到的那种歉意和自责也就无形消散了。我们倒是从心眼里感到愉快,这种愉快可以说是我们从种桃子的劳动中所得到的最高的奖赏。(附图片)
〔苗 地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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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黄山梦笔生花(套色木刻) 师松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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