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7月2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鸟鼠同穴”及其它
岑桑
在丰富多彩的生物世界中,有所谓共生现象:两种或多种生物,由于在生活上互有裨益而“结合”在一起,成了相依为命的好伙伴。
人们常说到“鸟鼠同穴”的生物学现象,认为这同样是“共生”一例。据说,有些鸟类和有些鼠类往往共居一穴,鼠为鸟打洞筑巢;鸟则为鼠放哨,还飞到鼠背上啄食寄生虫,彼此和谐相处,互助互利,成了“亲家”。但据亲身观察过这种现象的人说,这不过是一种假象罢了。
这种禽兽生活中的假象和它的真实,很容易使人联想起帝国主义列强间的那种关系来。比方就拿美国和英国这“两亲家”的关系来说吧,他们彼此称兄道弟,一直在互相对喊:“为了生存下去,我们应该结合在一起。”喊的难分难舍,情意绵绵。但是时过景迁,“两亲家”一个成了暴发户,一个变作落魄王孙。近年来,伦敦的落魄王孙越来越抱怨,愤愤然责难大西洋彼岸的“亲家”简直把自己目为“穷亲戚”了。今年2月28日英国《约克郡邮报》的社论,就曾经发出了愁惨的叹息:“不可能期望有这样的情况:不管环境发生什么变化,英国和美国仍然可以保持同样的好伙伴关系……。”看来这个“穷亲戚”还是不无自知之明的。
至于那个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都大发横财的暴发户,早就冷眼不认亲了。这十多年来,那个走运的“亲家”把倒霉的“亲家”欺负得多难堪呵!——在政治上,后者成了前者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欧;在军事上,后者连自己的老家也变成前者的营房了。在经济上呢?那个趾高气扬的“亲家”,甚至连自己“穷亲戚”业已无多的啖饭之地,也打算一把捞过来,半点不留。他把“穷亲戚”越挤越开,从厅堂挤到走廊,再从走廊挤出门外;看看他最近一不做二不休,拚命加强控制西欧经济的一系列阴险手法,就可知他是决心连“穷亲戚”最后的山寨也不放过的。
当然,那个倒霉的“亲家”,尽管已是年迈气衰、日暮途穷也罢,他毕竟也是凭打家劫舍起家的,而且一直在干着他那祖传的、无论如何也改不了的行业。这便决定了“两亲家”之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为了生存下去”,他不得不与那个讨厌的“亲家”维持“一种外表看起来好像是手足之亲的互利关系”(《约克郡邮报》语);“为了生存下去”,又不能不对势利而贪婪的“亲家”顶一顶。既要依赖,又得提防;既要在“财雄势大”的“亲家”面前阿谀奉承,又得为自己身上仅余的几个便士的危机发愁,这便是“穷亲戚”今天有口难言的处境。这“两亲家”就是如此“结合在一起”的。
虽然,“鸟鼠同穴”的生物学现象,还不能拿来与今天的美英关系作机械的类比。例如,鸟与鼠的“共生”关系,只是一个假象,而帝国主义国家在对付世界人民的革命运动和人类的进步事业这一点上面,却的确是休戚相关、利害与共的;但是就鸟与鼠这个禽兽间的关系来说,其“和谐相处,互助互利”的外表,以及那无数因禽兽的本能而引起的纷争,难道与帝国主义列强间“从外表看起来好像是手足之亲的互利关系”,和种种因各自难填的贪欲而导致的必然的矛盾,会毫无共通之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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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伐木场里办小学
徐吉征
提起伐木场里办学校,话可就长了。
那天我收工回家,刚刚放下锯,小生他妈就乐颠颠地跟我说:“明天小学校就开学了,我给小生报上名啦。”我一听,嘿!真是说干就干。前些日子听检尺员老尚告诉我,党组织研究要在伐木场办小学了,谁料想办得这么快。
提起办小学的事,工人在一起常唠。现在咱生活好了,啥也不愁,就愁这孩子念书。眼瞅着孩子一天天大了,念不上书,大伙急得直打转转。孩子在林子里住常了,心野,满山窜。他们背着大人到大山涧里去洗澡,那空山水,三伏天都砭人骨头;再不就像猴一样嗖嗖地爬树打松籽,那红松好几丈高,我那小生就坐在树丫上,一边吃松籽,一边连伸胳膊带蹬腿。有一次,正赶上我从那树下走,把我吓得出一身冷汗。平常你看吧,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聚在森林小铁道边上玩,听到小火车进山的笛声一响,他们一个个趴在铁道上听响动,你说吓人不?白天大伙都上山干活去了,谁有空教育孩子!
大伙急得身上都冒了油,谁不想在咱这办个学校。大家也知道难事多:林场四百多工人,只有四十几个够上学年龄的孩子,人少;再说,伐木场比不得乡村,在哪也住不长,有时候在一块林子里住上一年半载的把树伐完了就要挪地方,人走家搬,这学校可怎么办?难事还多着呢!别的先不说,老师这一宗就把人难住了。伐木场请教师,人家能愿意来吗?这一连串问题,把大伙都憋住了。
可是这学校不能不办。老工人常说:“咱在林子里当了一辈子睁眼瞎,共产党来了才摘去文盲帽,可不能叫下一辈再在山上当小文盲了。”没有学校,有人就求亲告友,把孩子送到外地亲戚家去。我也想把小生送到大石头学校去住宿,可又不放心。孩子太小,怕他料理不好自己的事情。
听说明天就要开学,我问生他娘:“这可是真的?”她用手指点着我的脑门说:“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我看你是乐疯了。”
生他娘说我乐疯了,我看她才真乐疯了呢。吃过晚饭,她就忙个没完,把小生拉在身边,一会穿穿上衣,一会试试新鞋。孩子被她折腾烦了,跑到我怀里来,瞪着黑溜溜的小眼睛问我:“爸,你上学那会,奶奶也这么罗嗦吗?”这句话,问得我打了个寒战,刺到了我的痛处。我想,孩子到底还是孩子。在孩子的眼里,林子里就应该有学校;上学之前,妈妈就得给添新衣,制新帽。孩子问我小时候是怎样上学的,我能告诉他什么呢?我的老家在山东寿张县,祖祖辈辈都是睁眼瞎,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受了一辈子苦,连自己的姓也不认得。我十六岁时和爸爸一块在东苇差河山里做木头,晚上住在山上大工棚子里。想想过去,再看看眼下……。过去的事情他怎么能够理解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生他娘就把我喊醒了。我说:“别吵,今天休班,让我多睡一会儿。”她不肯,非叫我和她一起去送生儿上学。她说:“这是件大事呀,老师让家长把学生送去。”我说:“你不是家长吗?”可是,她却理直气壮地说:“这样的事情,一个人怎么能办得了。”
吃了早饭,给孩子打扮完了,天还没大亮呢!
太阳露头了,满山的松林都染红了。这时候,学校一声钟响,接着就响起了震天的锣鼓,震得玻璃窗哗哗直响。
人们从屋里出来,从四面八方奔向学校。老头、老太太穿着干干净净的褂子,笑着;小孩穿着新裤、新袄,跳着;有孩子的,都是夫妻俩来送孩子上学。
小学校的空场上已经挤满了人,大人三五成群唠家常,孩子聚到一处,小生也从我和他妈的手里挣出去,找小伙伴去了。这时我看见检尺员老尚和他爱人领个孩子从西边走来。我问生他妈:“老尚多咱把孩子接回来的?”她说:“人家消息灵通,听说办学,就给哈尔滨去信,孩子的姑姑前天把孩子送回来了。”
提起老尚这个孩子,还有一段有趣的故事呢。去年上半年,他才七岁,就整天唧咕他爸爸,非要上学不可。老尚干着急,没办法。这孩子可精了,他自己会想办法。一到晚上,爸爸妈妈上夜校去扫盲,他就站在窗外,连看黑板的字,带听老师念。爸爸妈妈回到家念生字,有时一个字谁也认不得,两个人都憋住了,正在难分难解的时候,这孩子给解了围。以后,老尚给他买支笔,一本扫盲课本,每天晚上一家人都去扫盲。人家逗老尚说:“你们家是老盲、小盲一起扫。”下半年,哈尔滨的姑姑把孩子接去念书,而今伐木场办学校了,姑姑才把孩子送回来。
这时候,人还是从四面八方往小学校聚,我和生他妈挤到小学校窗根底下看热闹。说来也怪,这不就是豆腐房那三间板房吗,有什么好看呢?可是谁也不这么想,大伙扒着玻璃窗往里看,看哪,看哪,看那刚刚刷过的粉墙,粉子还没干呢;看那带白楂的桌椅板凳,昨天木匠贪黑才打造完,还没刷油呢;看那讲台,讲台就是一张脱了漆的办公桌;看那讲台前正在擦黑板的女老师,这姑娘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今年才只有十六岁。
小生他娘告诉我:“这姑娘是一支线张段长的侄女,刚从学校毕业,到她姑父这来串门,支书找她谈,说学校缺个教员,人家二句话没说,就留下了,可坚决呢!”一听这么说,大伙都在发表意见了:
“一个城里的姑娘,能在咱林子里呆下,可不易呀。”一个老太太说。
“那有什么新鲜的,人家是为了工作才留在咱林场的。再说,往后咱林场也就和城市差不多少哇!……”
这时,只听山前大钟一响,噼噼啪啪放起几挂鞭来,接着几个“二踢脚”飞上天去,在林区瓦蓝的天上开了花。几通鼓打过,党支部书记王刚登台讲话,他说:“老工人、新伐木工、拖拉机手们,过去你们可曾见过林子里办学校吗?”大伙说:“没有!”他又说:“对!这叫亘古未有,这叫文化上山。今天我们在林子里办小学,往后还要办中学,办大学。让我们的子孙后代都做有文化的劳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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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随感录
祝天乔
报载:派驻美国首都的非洲外交官经常遭到种族歧视的凌辱,旅行途中找不到饭店,在华盛顿租不到住房。……
肯尼迪派遣“和平队”去非洲,据说是为了“攀亲戚”。“亲戚”就在眼前,其“攀”如此,远去非洲其“攀”又将如何?!
据西德报纸报道,为防美军行凶和抢劫,美占区的西德出租汽车司机不得不经常佩带手枪。正是:行凶抢劫,美军“美德”,一视同仁,何分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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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酱板草
张荆
在白薯地里松土,意外地发现了一丛丛肥壮的野菜,这在故乡是被称做“酱板草”的,而在北方叫它什么就不知道了。这个发现并没有引起我很大的注意,手起锄落,也就把它和杂草一样锄掉了。
可是,在休息的时候,我们的队长老李,却特意走回去,细心地一丛丛拣起来,装满了一挎包。他的这个动作引起了许多同志的注意,大家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谈起来:
“老李,这东西能吃吗?”
“嗯!”
“你们打游击的时候吃过这种野菜吧!”
“没有。那时才没有这样好的野菜吃。这种菜只长在平原上,那荒山野林里才不长呢!”
我坐在树荫下,听着大家的谈论,回忆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
1944年,故乡沦陷了不久,新四军就开来了。起初,因为我家所住的村子离鬼子的据点较近,所以新四军还只有小股部队在晚上来活动,傍晚来,第二天早晨就走了。村里的居民也不大敢接近新四军,只有我们这群孩子,经常追着部队,“红缨枪,红缨枪”地学唱。
新四军来,一切给养都是自己带来的,每次煮饭时,战士们都把背上斜背着的长长细细的布袋里的粮食倒出来。但是有一次,当我们正在厨房里缠着老班长要他教歌的时候,发现他们在锅里煮的不是米,而是切碎了的酱板草。
“哈,你们吃酱板草!”
酱板草煮来吃是不好吃的,当地人除了给猪当饲料外,只有穷苦人家把它晒干了,用草灰揉一揉,藏在瓮里,给妇女产后当小菜吃。所以每到夏天,有孕的妇女都到地里去挑酱板草。但这次,新四军拿来煮煮当饭吃,岂不是件新闻!
于是,我们这些顽皮孩子便到处跳着,扮着鬼脸,还唱着:
“酱板草,是个宝,肚皮大,到处找,养儿子,吃个饱……”
新闻传出去,老百姓才知道新四军是没有粮食宁可吃野菜也不来打扰老乡的。有的老大娘寻出几升米来借给他们,老班长说什么也不要,推来推去,还是把酱板草煮煮吃掉了。
老班长是北方人,他学了几次也学不会我们用方言唱的那个歌,但后来,他自己也编了一个,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抗日菜”。这样,每当我们围着他唱“酱板草,是个宝……”时,他也会装着鬼脸,学我们的样子唱着:
“抗日菜,是个宝。煮一煮,吃得饱。吃饱了,打得好。日本鬼,跑不了。”
后来,鬼子的据点拔掉了,部队的给养改善了,也不用煮酱板草吃了,但这些北方来的战士却学会了江南的风俗,知道酱板草是给产妇吃的,这就使他们在每次出征回来,也总从烽烟弥漫的战场上带回一包酱板草来,不声不响地送给张大嫂或李大嫂。
十几年过去了,儿时的情景是很淡漠了,但酱板草不应该忘记,它将长远地教会我牢记过去艰苦奋斗的新四军的同志们!我不禁为刚才自己漫不经心地锄掉它而觉得脸上微烧起来。
劳动归来时,我特意带回了一丛酱板草,而且想要把这个故事告诉一切可以告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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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诗画配

忧喜之间
天马诗 江帆画
据报纸消息:西德议会通过了一项优待前希特勒党卫军的法律。……
心惊肉跳,
政府有事来传召,
吉凶祸福难知晓,
且去衙门走一遭。
那不是也,档案材料,
那官员把像片仔细观瞧,
手指着桩桩罪证,
一一都问到。
大祸难逃,
这罪名儿吃不消,
怕的是啊,
不上那断头台,
也要坐监牢!
想不到啊想不到:
血腥罪行变功劳!
接过钞票心里喜,
论功行赏真周到!
感谢你啊阿登纳,
你和领袖路一条,
跟着你走把命卖,
死灰复燃在今朝!
(附图片)
根据国家法律,你的罪行应当依法……
享受国家供养的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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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读〔麻胶版〕〔苏联〕查哈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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