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12月15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五个十二年
周信芳
我这六十年演剧生活,经历了许多重大的社会变革,经历了惊天动地的革命斗争,我之所以能够走对了路,为人民做一点事情,也是革命使然,一句话:是党和人民的培养。我感到在六十年的演剧生活里,最幸福的时光是解放后的十二年,在这以前,恰巧还有四个十二年,那都是在苦难的旧社会里。这五个十二年,我想了一下,体会到,在继承传统戏曲与发扬传统戏曲的工作上,是“推陈出新”里的一个“新”字。我们搞戏的有句老话,叫做:“一招鲜走遍天”。所谓“一招鲜”,也就是说要找新东西的意思。因而我把这五个十二年,分为五个时期,这种分法不一定科学,也不一定恰当,但也许能说明一些肤浅体会。
1901—1913年,头一个十二年。从我七岁上台演戏算起,那时正当辛亥革命前夜,国家在帝国主义侵略之下,在清廷的统治下,蒙受着重重灾难和耻辱。我在流浪中开始了演剧生活,那时当然还谈不到什么新思想,只是如饥如渴地向老先生们学传统戏,但是在天津也看到过金月梅演的时事新戏,开始接触到新的东西,这个时期,无论是传统戏还是新戏,对我都是新鲜的,我在到处探索新的东西,我把它叫做“探新时期”。
1913—1925年,第二个十二年,辛亥革命以后,许多进步艺人像潘月樵、夏月珊、夏月润、刘艺舟等参加了革命运动,他们不满当时的清廷腐朽和帝国主义的侵略压迫,演出了很多讽喻现实的新戏如《新茶花》等等。我也被这种热潮卷进去了,追随着他们的脚步处处求新,演出了《宋教仁》。在“五四”运动前后我受到进步影响,演出了《学拳打金刚》,后来参加“南国社”,我和话剧界的进步朋友接触更多,受了田汉、欧阳予倩等很多影响。这个时期,我把它叫做“求新时期”。
1925—1937年,第三个十二年,是民族苦难深重的年月,“九一八”,“一二八”,这些沉痛的日子,激励着人们的爱国心和斗争意志。这时我开始写《史可法》、《文天祥》,演出了《洪承畴》,企图以这些新戏来打击汉奸卖国贼,鼓舞人民的抗日热情。这个时期,受到党领导的左翼戏剧家联盟的间接影响,我在演出传统剧目的同时,自己开始编戏,我把它叫做“创新时期”。
1937—1949年,第四个十二年,是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在前期,上海沦为孤岛,落在敌伪控制之下。记得当田汉同志等撤离上海前,在卡尔登戏院开会。他说:无论是离开,还是留在上海,都要战斗,决不做亡国奴!当时我参加上海戏剧界救亡协会的工作,后来,演出了《徽钦二帝》。抗战胜利以后,在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下,不能经常演出,但是参加了党的地下组织所领导的“艺友座谈会”,反内战签名运动和反艺员登记斗争。这时,对于革命,对于革命的文艺,开始有了新的认识,对于怎样运用传统戏曲这个武器来作战,也有了较多的方法。这个时期,跟革命艺术家的接触更多了,受党的影响更多了,对革命的要求更自觉些了,我把它叫做“革新时期”。
1949—1961年,第五个十二年,是在解放以后,这十二年,祖国起了天翻地复的变化。对我来说,在党的直接领导、培养下,一切也是一个新的开始,开始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学习毛泽东文艺思想,学习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评价历史事件和人物,编演了《闯王进京》、《秦香莲》等新戏,同时还整理经常演出的传统剧目。并且深入到工农兵中间去演出,向他们学习,为他们服务。我们的国家经过了社会主义革命,进行着社会主义建设,成为了富强康乐的新国家,我个人,也参加了党的队伍,决心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一生。解放以来,由于到各地巡回演出,亲眼看到社会主义建设的日新月异的变化,特别是1958年大跃进以来的鼓舞,我也觉得工作越干越有劲,又编演了《义责王魁》、《海瑞上疏》等新戏。这十二年,无论是在哪一方面,都远远超过了过去的四个十二年。这个时期,不仅我的戏更新,我人也更新了,我把它叫做“更新时期”。
回顾六十年演剧生活,在尽力继承和发扬祖国的戏曲传统艺术上,严格说起来,都是在探新,求新,创新,革新,更新,这五个新是分不开的。六十年来,我从不自觉到自觉的走上革命的道路,发展上尽管时高时低,紧一阵,慢一阵,但在党和人民的推动鼓励之下,才懂得五个新的意义,所以我首先要感谢党和人民的培养。其次,要感谢我国历代劳动人民所创造的优秀的戏曲传统,感谢前辈和同辈的师友们。剧种不是凭空产生的,以京剧来说,就是集昆剧、徽剧、汉剧、梆子之大成,而逐渐形成起来的,许多艺术流派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只有一股水,不能成为大海。至于我个人,也是由于汪桂芬,谭鑫培,孙菊仙,夏氏弟兄,潘月樵诸位前辈的熏陶,启发,又由于观摩学习了本剧种各个行当的长处,以及各个兄弟剧种的长处,我才能取得这点微小成绩。
现在,我们是处在一个将近三百个剧种的戏剧大家庭里,许多古老的剧种得到了新生,许多剧种发展成为全国性的剧种,许多新剧种走上了舞台,各种流派也都受到重视和发扬。在解放前,“同行是冤家”,剧种、流派之间,往往门户之见很深;而现在,大家打破了门户之见,交流学习,取长补短,共同前进。在解放前,多少好角儿被埋没,被催残,而现在,是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就说梅兰芳同志,他虽然与世长辞,他的艺术却受到党和人民的十分重视,用各种方法来保留继承,这在旧社会是不可能的。人的生命有限,但是祖国的艺术和社会主义艺术是光辉灿烂,永远长青的。尤其令人振奋的是,整整一代的青年人成长起来了,而且成长得很快,他们的前程会超过我们这一辈的,这都要感谢党的文艺政策,感谢“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
党和人民对于我这样关怀,照顾,而我做的工作实在太少了,愧无建树,益增惶恐。在社会主义建设日益蓬勃发展的今天,大好形势对于戏剧工作者的要求必定愈来愈高,而我对于新事物,还有很多不懂得,因此我还要求知,还要争取多学习,多为人民做一些事,还要继续挖掘整理传统戏曲和努力革新创造,再搞一些新戏。
这次文化部和中国戏剧家协会为我举行我的演剧生活六十年的纪念演出,像这样的荣誉,不是给我个人的,荣誉应该归于党和人民,归于全体戏剧工作者。我们只有用实际行动,用更大的成绩来回答党和人民的哺育和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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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周信芳舞台艺术》
在文化界隆重纪念我国卓越的表演艺术家周信芳同志演剧生活六十年之际,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了《周信芳舞台艺术》。
周信芳是我国当代杰出的京剧艺术家,他一生致力于戏曲艺术事业,创造了独具风格的流派,在戏剧艺术界具有深刻广泛的影响。《周信芳舞台艺术》收入周信芳同志谈《四进士》、《乌龙院》等七个戏的表演经验的文章。周信芳同志在这些戏里,塑造了宋士杰等具有鲜明个性的忠正不阿[ē]、豪气凌云的艺术形象,为广大观众所喜爱。这些完美的艺术形象的创造,说明了艺术家丰富的生活体验和精湛[zhàn]的舞台艺术造诣[yì。
(文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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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谈尊老
贺青
过去曾经流行一句话,叫做“人老花黄不值钱”。这话反映了旧社会里潦倒终生的贫苦老人的悲惨境遇,带着一股辛酸味。
在新社会,尊重老人,已成为社会风尚。而且现在的老人,不只被尊敬,能够“老有所终”,安心度过自己的晚年。老人们的作用,也受到社会的重视,得以充分发挥。各行各业的老前辈——老工人,老农民,老教师,老科学家,老艺术家,都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起着不可缺少的作用。
当然,恐怕也不能说,现在的青年尊老已经做得很够了。今年9月间,在一个生产大队里,我们曾经统计过,这个大队十一个生产队,有七个队的队长都是极年轻的小伙子,群众称之为“新仔[zǎi]”。其中有些人自己缺乏种田的经验,又不尊重老农的意见,以致有两个队把部分晚造的谷种当作早造的播下去,共插了几十亩地。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季节已届白露,晚造的禾苗都转青了,但那几十亩地的“早造”禾苗尚未抽穗扬花。
人活到一定年纪就要衰老、死亡,这是一种自然法则,不能抗拒。但年纪老的人,阅历广,经验多。正像有些老人训斥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所说的:“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老人家年龄大,直接经验也就丰富。他们的可贵之处,就在于“老”。昔日管仲从齐桓公伐孤竹,春往冬返,中途迷路,管仲便对桓公说:“老马之智可用也”,便放开老马,人随在后面,终于找到道路。这“老马识途”的故事,不正好说明“老”也有其极为有用的一面吗?而我们很多事情,特别是种田这门活,至今生产条件一般都还没有大的改变,过去怎么做,现在大体上还是怎么做,因而老经验就更具有直接的参考价值。这些老经验,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要是不懂得或者不愿意尊老,就无异于把财富白白丢掉。
再说,社会主义建设是全民的事业,老人也是有其一份的。很多老人,年纪虽老,心却是年轻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像福建省建阳县小湖公社六十二岁的社员黄仁盛,不怕重重困难,带领其他一些社员把一个荒芜贫瘠的山岗建设成为全县第一茶山。这些老前辈,多么值得我们尊敬,值得我们学习和歌颂。社会主义的建设事业,在尊重老前辈,尊重有经验有知识的人,学习和继承前人的有益的经验中,一定能胜利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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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书评

红路新人
——介绍儿童文学读物《战斗在北大荒》
王主玉
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战斗在北大荒》,是牡丹江青年垦荒队的队史,是一部集体创作的好书。它介绍了年轻的垦荒队,在伟大祖国的东北边境抗严寒,战风雪,披荆斩棘,大闹生产的光辉事迹;歌颂了光荣的男女队员们,爱劳动,钻技术,不畏艰苦,藐视困难的优良品质和革命精神。
1956年3月,严寒的北国边疆,冰封大地,风雪飞旋。牡丹江青年垦荒队的男女健儿,在团市委书记的率领下,怀着激越的豪情,唱着高昂的战歌,向茫茫的荒原挺进。他们是以牡丹江市的高小、初中毕业生为主组成的队伍,共三百多人,都是十七八岁生龙活虎的青少年。当1955年秋天,他们没考上高中和初中的时候,牡丹江市的“少年之家”,把他们组织起来,进行自学,参加劳动。
不久,北京青年垦荒队远征北大荒的消息,在《人民日报》发表了,这使整个“少年之家”雀跃沸腾,喜气洋溢。那消息像是胜利的捷报,指路的明灯,照亮了他们前进的方向。终于,他们实现了自己美好的愿望——党批准他们组成青年垦荒队远征北大荒!
“向荒地进军,就是向困难进军!”这是党的教导。十来头牲畜,二十多副犁耙,每人一把镰刀、锄头,这就是垦荒队的全部“家当”。这样的条件,要在荒地上站稳脚跟,抹掉边疆的“穷白”面貌,困难确是很大的。这些昨天在妈妈面前还是淘气撒娇的孩子,在课堂里还是娴雅文静的姑娘;今天,在党的领导下,在农业第一线的行列里,逐渐锻炼成勇士。他们在草甸子里开出了良田,在旷野上建起了新村,在冰谷中挖成了渠道,在雪窝里修筑了公路……
开荒头一年,他们就创造了开荒五百垧[shǎng],播种三百垧的辉煌战绩。他们牢牢记住党的教导:做祖国第一代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虽然困难天天伴随着他们,考验着他们,但他们想到自己是毛泽东时代的青年,是来自抗联女战士战斗过的地方——牡丹江,内心就增添了巨大的力量:一定要完成祖国交给的任务,一定要担起先烈未竟的事业!
1958年春天,十万解放军转业复员官兵,高举着“向地球开战”的大旗,向荒原进军。在一片跃进声中,四千名官兵来到了青年农场。他们带来了解放军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带来了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革命精神,他们和垦荒队员们一起,并肩作战,使农场跨进了一个新的里程。
现在,北大荒昔日的荒凉面貌,已经消逝。代替它的是一望无边的黑土,星罗棋布的新村,“铁牛”遍野,农场成群……当我们看到这一切、想到这一切的时候,怎能不在心底深处,油然产生一种亲切的感情,向青年垦荒队员们致以深深的敬意呢!
《战斗在北大荒》记下了青年垦荒队员们在农业第一线的战斗历程。年轻的作者们用无限兴奋和自豪的心情,回忆了自己怎样在党的抚育下,发愤图强,天天向上。正像他们农场的党委书记在书的《前言》中所说的:劳动,使他们提高了思想觉悟;劳动,使他们掌握了生产技能;劳动,使他们锻炼得更坚强。他们的科学文化知识,一经与劳动实践结合,就立即放出异彩来,年轻人在农业战线上,真是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呵!
小读者们一定喜欢这本书,从这些当代新人的成长过程里,能够找到学习的榜样。我们也需要更多的像《战斗在北大荒》这样的少年儿童读物,对我们的下一代进行发愤图强、艰苦奋斗的革命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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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横眉录
东方犀
一个贼在偷窃时被人发觉,但苦于手还缠在人家口袋里,只是脸皮尚厚,于是瞪眼喊道:“捉贼!我被偷了!”尽管他还说贼口袋套住他的手,人们仍清楚看出贼就是他。
其实,岂止此贼如此,各国反动派作坏事情急之时,也都有过这种卑劣(但并不高明)的“天才”哩!
要证例,美国就是。美国七年多来,一直不断干涉南越,破坏日内瓦协议,把数千名美国军事人员和数十万吨军火运入南越。是他们侵犯越南领土主权,并支持吴庭艳集团疯狂备战,梦想吞掉越南北部。然而,美国国务院竟然发表什么“蓝皮书”诬蔑越南民主共和国“对南越进行侵略”,说南越人民的斗争是来自北方的“颠复活动”。众目睽睽,这鬼话骗得了谁?
也有如法炮制的,一边派飞机侵入对方领空,千方百计想染指对方领土,居然也无中生有地说什么对方“侵略”,然而,自己心虚理屈,不得不含糊其词,连捏造的日期、地点也破绽百出,令人嗤之以鼻。众目睽睽,这鬼话又骗得了谁?
反噬[shì]者,都是瞒心昧己、血口喷人的。这是所有强盗流氓们一惯的行径,不管是嘴里横衔着刀的还是手上戴一副白手套的。在那高喊的词句与堂皇的檄[xí]文后面,人们看到的恰是副贼骨头。此种“天才”,其势汹汹,其心乌乌,其骨不过松松,因为,贼毕竟是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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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太行绝顶
沈仁康
太行绝顶,
天天有一个早到的黎明,
带露的向日葵朝向东方,
条条山谷回荡着鸡鸣。
旭日喷薄火红的光焰,
山山岭岭涂上一片金;
染红了乳白的炊烟,
染红了云似的羊群。
一阵紧似一阵的钟声,
曾召唤民兵举枪迎击敌人,
如今这悠扬的钟声,
呼唤着,呼唤着出工的人群。
太行绝顶,
山川如画,日出风景,
太阳用它燃烧的颜色,
描画山区人民光明的胸襟。
革命的山,红色的岭,
太行战斗过八路军,
如今,遍地是胜利的阳光,
太行顶上是更壮丽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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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松间鸣禽(中国画) 江寒汀 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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