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12月12日人民日报 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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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革命回忆录

“飞马牌”香烟的诞生
胡弼亮
飞马牌香烟盒子上,画着一匹腾空展翅的骏马。每当我看见这匹马儿跃然奔腾的神态时,总是遐想联翩,想起一段飞马牌香烟的故事。
那是1942年在淮南抗日民主根据地。这天,铜城镇的茶馆里聚集了很多人。有从外地来的商人,有当地烟农、工人,还有军人。他们围成一堆,鸦雀无声,盯鼓着眼睛,像在观看一局紧张的棋战。
但是,桌面上摆着的并不是一盘棋,而是几支点燃了的香烟。有从敌占区运来的大英牌、小刀牌、翠鸟牌等等,还有一支,是我们新四军二师供给部自己生产的飞马牌。人们一定要看看我们的飞马牌香烟,能不能压倒敌占区的名牌货。
我们的飞马牌,是怎么产生的呢?自从我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在淮南成立以来,看到部队生活困难,就想设法解决。当时,有些同志常常没有烟抽而烧树叶,供给部的同志就想自己动手,就地取材,办一座烟厂。但是这个想法能兑现吗?领导上会支持吗?
当时,根据地建设逐步走向正规,领导上关于发展生产、从事经济建设的指示下来了,我们便把自办烟厂的计划向张云逸副军长作了报告。张副军长一听,便说:“好啊!将来在供给制度中,把发香烟也作个规定,你们看好不好?”他用征询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又说:“自己办烟厂,头一条重要意义,就是配合政府开展对敌经济斗争。这也是根据地建设的一个项目,要作为一项政治任务来执行,严格遵守政府的税收政策,照顾烟农的利益。”说完,当面批给我们四十二元淮南币,作为开办费。
听到首长的指示,心里亮堂了。不是吗?淮南的烤烟早已闻名国内外,而多少年来,南京、扬州等地的客商,总是在淮南压价收购烟叶,高价倾销外国的和敌占区的香烟,一进一出,两头剥削。敌人更利用这种关系实行经济侵略,根据地大量资金外流,烟农受害。抗日民主政府曾三令五申,限制外烟进口,但因根据地里只有一家私营小烟厂,根本不能满足实际需要,外烟还是不断渗入。这说明淮南多么需要一个新烟厂啊!
我回到部里,向同志们一宣布,同志们都懂得淮南币的价值,四十二元可顶一口大肥猪,所以兴奋得叫起来:“好哇,一口肥猪变烟厂,保证打好经济仗!”
我们立即搞来一部手摇卷烟机,一面派人去学技术,一面添置设备,很快就投入了正式生产。可是,叫什么牌子呢?大家你也想,我也想。有的同志说,“淮南人民日报‘秀才’多,他们又会写,又会画,请他们设计吧!”我们就去找“秀才”。那里的同志很热情,很快设计成了“飞马牌”,还给画了匹展翅飞腾的骏马。他们说:“这象征革命的发展如骏马飞腾!”不几天,我们的飞马牌香烟,便飞出烟厂了。
这时,根据地的香烟市场,实际上还是外地名烟的天下,飞马牌香烟要在市场上站住脚,胜利完成它在经济斗争中的使命,就必须使它具有比外地名烟更高的质量和更低的售价。因此,有关的工作人员全力以赴,为达到这个目标而日夜钻研。烟农们听说新四军开办了烟厂,都把上不连枝、下不沾土的上等好烟叶送给我们。这种烟叶,味最纯,色最好,每株只有六七片,烟农们乐哈哈地说:“支援军队办烟厂,一片烟叶一片心。”当地妇救会、儿童团也动员起来,不计报酬地来帮助拣烟叶,抽烟筋。不久,我们又把生产所得的一点积累,通过关系,从上海聘请了两名卷烟工人,买回一部新的卷烟机、一批高级烟纸和香料,并探问到了敌占区名烟的配料和制作方法。从此,飞马牌香烟的制作技术日日改进,质量日日提高,每昼夜有两千条左右飞出工厂。
这样,香烟市场上的“恶霸”们就坐立不安了;外地烟商也巴不得一巴掌把飞马烟打到十八层地狱中去。可是,根据地全体军民,都要它站起来。这一尖锐的斗争,就在茶馆里反映出来了。
在桌上点燃的香烟,飞马牌和几种敌占区的名烟都从头燃到尾,没有剩余;灰烬灰白色,纸不结壳;检验烟丝,大英牌含烟筋在20%以上,其它牌子更多,唯有飞马牌则无烟梗子,一色金灿灿的纯叶。吸上一支,一片芳香。真是色、香、味均属上乘,成本与售价却顶低廉。在场的商人也不禁翘起大拇指称赞:“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飞马牌香烟当当响!”根据地人民群众,对于飞马牌压倒外地名牌更传为美谈。抽烟的人,都愿争先一尝。四邻各地的烟贩都会聚铜城镇,彻夜长明的汽灯,照着来往不绝的人群,成为夜市。夏天,许多商贩睡在烟厂门前等待批货;冬天,遍地霜花上留下一行行杂乱的脚迹。
飞马牌烟声誉突起,使来自敌占区各种名烟的地位一落千丈,进口数量由减少而断绝。来到根据地的客商,在返回原籍时,总要带回一批飞马牌香烟。不过,把它原封不动地运回去是通不过敌人封锁线的,所以他们把飞马烟改装在大英牌的空盒里,作为赠送亲友的礼物。送人的时候还常常附耳叮嘱:“请注意,这是什么牌子!”然后又补充解释:“比比看,人家‘四太爷’(指新四军)的货色怎样!”后来,更有人从上海精印了大批大英牌香烟空盒到铜城,把飞马牌香烟一船一船地装运出去。于是,这匹“飞马”真正展开了它金色的翅膀,勃勃腾腾地飞遍淮南,并且一举突破了敌伪对于根据地出口商品的封锁,名扬京、沪等敌占城市。
当初,我们并未想到,一口“大肥猪”变成的烟厂,竟是这样有力地服务于战争,服务于根据地建设。
* 弼[bì]
〔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十年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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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诗文小语

“未入其室”
路工
汤显祖苦心钻研古代戏曲遗产,“酷嗜元人院本,自言箧中收藏,多世不常有,已至千种,有太和正韵所不载者”。而且“其各本佳处,一一能口诵之”(引自姚士粦[lín]:《见只编》)。这些话,一点也没有夸大。
1595年,汤显祖在浙江平昌当县令,得到一部《董西厢》。他在公事之暇,写着《紫钗记》剧本,同时读着《董西厢》,更觉会心,所以常常把自己体会批在《董西厢》上,而且“快叫欲绝”,赞美着董解元的艺术成就。恰巧他的好友,剧作家屠长卿去拜访他,他就拿出《董西厢》向屠长卿请教。屠长卿也非常欣赏《董西厢》,他指出现在人只知道王实甫、关汉卿的《西厢记》,都不知道有《董西厢》,替《董西厢》“称冤”,并且将自己带来的《宴罗园题评》,要给汤显祖换《董西厢》。汤显祖不愿割爱,他得意的讲了一个苏东坡想用仇池石换王晋叔的韩干二骏马的故事,并且说:“今日请以婆罗归屠,玉茗归汤。”可见汤显祖对《董西厢》的“酷嗜”。他在《董西厢》上的批语,例如在“便是月殿里嫦娥也没恁[rèn]地撑”上面,批了:“撑,方言,谓美也。《两世姻缘》剧:‘容貌儿实是撑’,《秋夜梧桐雨》剧,‘坐的一件件撑’,可证。”这批语所举的例证,可以证明汤显祖已经熟读元人杂剧,“其各本佳处,一一能口诵之”。
当《牡丹亭》出现后,戏剧评论家都称赞他:“妙于音律”。他自己还是十分谦虚,给闵[mǐn]刻本《董西厢》写的题辞中,第一句就说:“余于声律之道,瞠[chēng]乎未入其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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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在革命博物馆里

一架石印机
李学鳌
在革命博物馆有一架石印机,是中央红军当年长征到遵义时期用的。铁架、石版仍很整齐。
当年红军到遵义,
你是一门重武器,
红色文告你印刷,
敌人害怕民欢喜。
有人说你是播种机,
革命种籽撒满地,
火烧刀砍全不怕,
发芽破土冲天起。
石印机呀石印机,
你像磁石把我吸,
凭一双印刷工人的耳朵细细听,
你的话呀,
多熟悉——最正确的领导遵义定,
伟大的转变我铭记,
胜利大道通天边,
多庆有了毛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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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学游泳的启示
谢树
幼年学游泳,有一次,我看同伴们在海里自由自在地凫[fú]水,便跃跃欲试。于是,去请教他们。他们热心地教给我:如何掌握呼吸,如何摆动四肢……听起来比吃一只梨子还要轻松。我心想:原来凫水这样容易!便扑通跳进水中,可是,糟糕得很,我竟像一个秤砣似的直沉下去,连续喝了几口又咸又涩的海水……我觉得自己是上了当,便生气地对同伴们说:“你们骗人,我再不照你们教的去学了!”俗话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等我完全掌握了游泳的秘诀,再翻回头来想想,证明人家所教的正确。于是我从中悟出了一条道理:要把别人的经验化为自己的血肉,必须经过一个“喝几口汤”的实践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企图囫囵[hú-lún]吞枣,一口吃下,那是办不到的,而由于“喝了汤”,便怀疑以至否定他人经验的可靠性,也未免过于简单。
经验,这是一项社会财富。前人积累的,别人发现的,我们继承了,学习了,发展了,就要少走弯路,就会事半功倍。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看,经验是客观事物内在规律的反映,是实践的产物,任何一项成功的经验都饱含着人们反复探索的心血结晶:不断碰壁,不断失败,不断充实,不断完善,以至最后完全正确地反映出客观规律的本质。但是,要学习、接受以至运用好别人的经验,也绝非一蹴[cù]而就的事。这同样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过程,第一要肯动脑筋(不是囫囵吞枣);第二不要遭到某些失败便灰心、动摇(不怕“喝汤”)。而这两者又是紧密相联的。在学习别人经验的实践过程中,真正动了脑筋,就能具体掌握那经验的每个环节,就能根据不同的条件去灵活运用,退一步讲,即便遭到某种程度的失败,也能及时察觉原因,不致断然否定。
一位生产队长在谈到他们学习水稻的“浅水灌溉”经验时,对我说:永胜大队创造的这经验,使水稻亩产五百斤,我们便学了来。可是,这经验一到我们手里却不灵了:浅水灌溉后,杂草长得很旺,除草时人力顶不上去,结果荒了水田,亩产只二百余斤。我们产生了怀疑,觉得这经验怕是靠不住的。后来我们又想,人家确是达到了亩产五百斤哪!我们便寻找起原因来,结果发现我们对浅水灌溉的规律没掌握好,应该是:播完稻种之后用浅水,等稻苗长到半尺高,这时,就要用深水把长出来的杂草淹死……谈到这里,他颇有感慨地说:“再好的经验也要经过自己消化,囫囵吞枣是吸收不到营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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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关于《济难儿童》
胡从经
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党创办的革命儿童报刊,现在保存下来的有两种:一是广州出版的《小孩子周刊》,另一种就是上海出版的《济难儿童》。
《济难儿童》是中国济难会儿童团主办的综合性刊物,创刊于1927年1月,在上海出版。现在发现的仅只第二期,1927年5月编就,7月出版,铅印三十二开,共二十余页,封面“济难儿童”四字为郁[yù]达夫题签。
中国济难会是党为了保护一切解放运动的斗士,救济被难者,于是联合各阶层的民主人士发起组织的进步群众组织。成立于1926年1月,由恽[yùn]代英、张闻天、沈泽民、杨贤江、郭沫若、沈雁冰等人联名发起,通过并发表了《中国济难会宣言》(刊于1926年1月创刊号《济难月刊》)。1929年12月更名为“中国革命互济会”,中国左翼文化总同盟的机关刊物《世界文化》曾载有革命互济会活动的消息,鲁迅先生也曾参加这一组织。中国济难会儿童团为该会组织之一,具体情况不详,现仅知《济难儿童》主编署名为“醒灵”,编辑部地址为“上海天通庵路三丰里三十二号”。
从这一珍贵的革命史料来看,革命的儿童报刊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鲜明的政治立场,显现了自己昂扬的战斗精神。《济难儿童》从1927年1月创刊到7月出版第二期,这期间正是中国现代史上最黑暗的阶段,蒋介石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鲸吞了革命果实,大肆摧残革命势力,无数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倒在血泊里;同时,由于新军阀混战,蒋介石卖国投靠帝国主义,使得各帝国主义更加肆无忌惮地侵入中国。《济难儿童》在此民族矛盾、阶级斗争十分尖锐的时期,仍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揭露与抨[pēng]击蒋介石与帝国主义者狼狈为奸的罪恶行径,在坚持对少年儿童进行反对阶级压迫反对外来侵略的教育中,表现了自己顽强的战斗性。
编者在刊物开头《编辑室的话》里就明确指出:
“虽然蒋介石打进了,但是时局仍旧不静,与军阀在的时候同样的黑暗。”紧接着这立场鲜明的形势教育之后,立即向少年读者介绍了“红色五月”中几个著名的纪念日:“五一”、“五四”和“五卅[sà]”,用血的事实教育孩子们:“这许多惨案里我们小朋友也被他们杀死了不少,不要忘了呀!我们要为已死同胞复仇,为小朋友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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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阿凡提的故事
魔鬼
一天,集市上的单拉里问阿凡提:
“阿凡提,魔鬼的脸样怎么样?”
阿凡提回答道:
“你想看看魔鬼的模样,自己拿起镜子瞧瞧,就会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注:单拉里:抬高物价投机倒把,破坏市场的人。
寻瞌睡
一天半夜,阿凡提独自在街道里转来转去。被查夜的看见后,牢牢地捉住了他:
“深更半夜,你在这儿走来走去干什么?”
“我的瞌睡溜走了,”阿凡提说:“我是在寻找瞌睡哩!”
〔党牛选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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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山中黎明
万一
月亮已经下去了,西南山顶上只留下一圈淡黄的光辉,星星疲乏地眨[zhǎ]着眼,仿佛马上就要睡去的样子。
山峦在乳白色的天幕上显出浓黑而起伏的轮廓。一条轻纱般的薄雾缠绕在山间,静静地,一动也不动。山坡上,斜长着一颗古松,透空里,那主干,那枝丫,显得异常清晰,像是一幅刚劲而粗犷的炭笔画。
山林发出一片沙沙声,犹如群蜂振翅,这是朝露的细碎的脚步,还是晨风在轻轻走动?一切都显得这么淡雅恬静:垦山队员的帐篷在微曦中闪着光,小溪潺潺地流着,从树枝上掉下来的大滴露珠,打在地上,发出一声两声脆响,偶尔还有几声蟋蟀的低鸣。
一会儿星星落了,西南山顶上的光辉也全散去,山谷渐渐变得清亮起来。这时候,垦山队员早起的哨音响了。群鸟惊起。一只山鸡在山坡上“咕噜咕噜”叫着,然后拍打着翅膀,扑楞楞由这山坡飞往那山坡。于是黎明时的寂静全被它这两翅搧碎了。山雀在山林里吱吱喳喳乱叫起来,金斑有节奏地“咝——咝”地鸣着。那是黄鹂还是百灵子,“苏溜苏溜”叫着,仿佛一个顽皮的孩子嬉笑着脸打口哨……。
渐渐,晨雾加重了,那浓烟似的大气由两边聚集而来,仿佛舞台上的幕布拉拢了。霎[shà]时,眼前的一切,那山,那树,那帐篷,全都隐没在茫茫之中。过一会,雾散了,又像是启幕,由下而上,慢慢退去。霍然间,太阳出来了,山林好像用水洗过一般,一片翠绿,一片金黄,清新得十分可爱。山谷里的帐篷,在阳光的映照下,也格外洁白而美丽。乳白的炊烟,向着那清湛[zhàn]的蓝天,柔和地、袅[niǎo]袅地升腾着。
“噢,上工了——”一声呼喊,群山应和着。于是,男男女女,从帐篷里走出来,束着腰,扛着锄,精神抖擞,一伙伙,一群群,上了山;于是,欢愉而高亢[kàng]的号子声,锄头锄地声,歌声、笑声,像那金色的阳光充溢了整个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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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西山风景(油画) 卫天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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