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12月1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革命回忆录

地下电波
——记最早的一个无线电地下训练班
曾三
1930年12月17日,我们党在上海“法租界”举办的一个无线电地下训练班,被帝国主义者和国民党反动派破获,方仲如、张沈川、陈坦、苏刚达等二十位同志被捕了。这件事,到今年12月17日正是三十周年。前几天,我们几个曾经在一起学习和工作过的同志在首都聚会,大家谈谈那时的一切,觉得对自己很有教育意义;同时,回想起在国民党监狱里牺牲了的麦建平、陈宝礼、张庆福、谢小康等同志,大家都表示了深切的悼念和崇高的敬意。
1928年,党中央为了加强与各地党组织的通信联络,决心要培养无线电技术人员,找了两个大学毕业的党员分别学习机务和报务。但是这两个同志原来都不是学无线电的,白手起家,要克服的困难很多。学机务的是李强同志,他同几个无线电器材商人建立了联系,自己又开了一个小商店,到1929年,他掌握了这门技术并发展了几名助手,自己就能制造收发报机了。学报务的是张沈川同志,他先到国民党办的一个训练班当学生,毕业后回来训练自己的同志。到1930年,在上海的党中央就建立了电台,能够和南方局、长江局、北方局等党组织通报了。当我们第一次在机器上听到对方信号的时候,我们是何等兴奋啊!就在这一年的秋季,党中央又以几个分散学习的小组为基础,成立了一个较大的训练班,为当时的苏区和红军训练无线电工作干部。这个训练班住在“法租界”巨籁达路,对外挂上“福利电器公司”的招牌;这就是我们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个最早的地下的无线电技术训练班。
当时要想派较多党员学习无线电通报技术是不容易的,因为这是当时的“尖端”技术,学校和工厂都掌握在国民党反动派手里,敌人是不会让我们得到学习机会的。但是,为了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我们一定要掌握这门技术。当党说明情况,调我们去学习无线电技术的时候,虽然大家还不知道它的深浅,但是只要知道任务重要,无不乐于接受。我到住地后,只知道一块儿学习的有好几个同志,但是除了同住过的几位同志以外,其余的从来没有见过面。我们的教师是张沈川同志一人;我们的校舍就是我们两个人住的一个亭子间。如果说以后的“福利电器公司”还可以称为一个训练“班”的话,我们这一批恐怕就很难叫做“班”了。譬如伍云甫同志比我先到,他还教过我,而王子纲同志又当过伍云甫同志的教员,以后我又帮助过另外的同学。既没有集中的教室,又没有班长,当时也不曾把它叫做“班”。
在学习中间,我们用的是些什么教具和仪器呢?当时党的经费困难,不可能购买机器,即或是有机器也不能随便搬来搬去,更不好公开摆在桌子上,因为那时候普通人家还没有收音机,亭子间的住户更买不起这种家具。所以我们在最初几个月只有一个手键、一个蜂音机、两枝铅笔和几本拍纸簿,天天练的只是打手键,“地——地——达”,听听抄抄;三个月以后才用上一个矿石收音机,练习收听空中的电报信号。一个教员走了东家到西家,一家顶多能教两小时,同学之间不可能集体研究,像我这样的人,对无线电原理,以前完全不懂,自学起来很是困难。只有当我们被调到电台准备接受工作的时候,才有可能见到收报机和发报机,开始学习机务。在当时党给我们这样的学习条件,已经算是尽了最大的努力,而在目前来看,不是过于简陋了吗?
由于秘密环境和人手不足,工作是很困难的,一个人什么都要干,还要防止敌人特务的袭击。环境的每一点小变化,都引起我们极大的注意。有一次我们电台的邻居失火,这可把我和毛齐华同志急坏了。我们把机器和家具都搬出弄堂,又怕被人发觉,不搬出去让消防队来抢救,机器被发觉了,问题更大。后来虽没有发生问题,我们却出了一身冷汗。有一次张沈川同志得了伤寒病,但是每天晚上仍要照样工作,使得病情长期不痊愈,医生也怀疑起来了。诊断没有错,处方也是对的,别人的病都能治好,为什么你的病还不好呢?真是不好找什么词来欺骗这位医生呀。张同志后来又坐牢了,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前几天我们聚会在一起,还为他的六十大寿祝贺了一番。
我们的生活是不安定的。我们靠党的津贴生活,而党的经费来源是极其困难的。我们在学习的时候,每人每月发八元或十元的“生活费”,除了吃饭以外就剩下很少了。有时党的经费困难,连这个数目也发不下来。我们要订一份报纸,还要剃头、洗澡,买些手巾、袜子、肥皂、牙粉之类,这点津贴的确是不够用的。至于看电影、看戏,那更是连想也不敢想,不但经济条件不许可,而且在影院、戏院还怕暴露自己,有被敌人跟踪的危险。
我们每天上菜场,总只买些洋芋、萝卜、白菜、海带、豆芽之类。这些菜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坏,但是房东太太却十分注意,有时还要问:“你们为啥这样节省呀?”我们怕露马脚,如果买了一、两毛钱的肉,也一定把它放在菜篮子的最上面让她看到。过端阳节的一天,恰巧无钱又无米,当也没有东西可当。到了十点钟我们还未举火。房东上来对我和伍云甫同志说:“两位先生,今天过节,你们吃啥好的?”这句话也许是邻居们一般的闲谈,却使我们听了异常烦恼。老伍回答得好,“今天我们有一位朋友请吃饭,所以自己没有做。”我们两人马上出门“赴宴”——实际上只是到邻近的万国公墓(即今天的静安公园)转了几圈就回家来。午后才由张沈川同志送来一元钱,一人吃了两碗阳春面,其余的就买了米。
1930年秋季,成立了较大的训练班以后,学习和工作的条件好得多了,首先是有了各种机器和零件,学报务的同时也学机务了。同志们的政治、组织生活也活跃得多了,大家都很高兴。可是这样做,毕竟对于地下党是不适宜的。在它被敌人破获之后,只好仍旧回到分散学习的老路上去。敌人虽然疯狂恶毒,给了我们这样严重的打击,党中央同中央苏区、鄂豫皖苏区和湘鄂西苏区的无线电联络,终于都在1931年建立起来了。以后我们在红军里大办训练班,机务、报务人员都可以由红军派出去,这样就便利得多了;但是这时敌人已更加狡黠,电台工作的环境也就更加艰苦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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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封信
西宁煤机厂工人 郗辉庭
“珠玛来信了!”我的朋友扎巴,兴冲冲地向我跑来。珠玛的信虽然写了那么长,可我读了几遍还是不肯放下。说实话,她那热情、有趣的话真使我太激动了。
扎巴把手里的信递给我,上面这样写道:
我多么舍不得离开你们啊!可是,建设家乡,支援农业的光荣任务和渴望,又激发着我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飞回那可爱的青海湖畔。
我回到家乡的第一天,是个下午。公社党委在新盖起的“社员之家”的大厅里,召开了欢迎我们的大会。晚上,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按着咱们家乡的风俗,举办了花儿会,党委书记,哎,对了,就是央金叔叔。他首先唱道:“葵花总是向着太阳,我们的心总是向着共产党。人民公社架金桥,踏着金桥上天堂。”扎巴,你知道,到这个时候,我的嗓子已发痒的不行,也就接着唱道:“党的恩情似爹娘,送我学习好培养。如今回乡搞农业,为的早日上天堂。”我刚唱完,大家还叫我唱。正巧,央金叔叔拉我坐在有些发黄的草地上。他兴致勃勃地说:“你们这次回乡参加农业生产太好了。”他还说:“今年的青稞是百年少有的丰收。更让人高兴的是,在咱这块草原上,还要建立工厂、水库。要彻底改变草原的面貌。……”我听了简直乐得要跳起来。这时,央金叔叔又说:“要是你阿爸阿妈还活着,见到如今这般光景多高兴啊!”真的,阿爸阿妈要在该多好啊!使我不由得想起,阿妈生下我的那天,可恨的千户说我冲了他家的福,把阿妈拴在马尾上活活拖死了。阿妈死后,阿爸气疯了,后来一病倒在帐篷里含屈死去了!央金叔叔是阿爸最好的伙伴,他收养了我。解放后,他送我上学,这次,我又是公社派出去学习的第一批人中的一个。
我向央金叔叔要求快给我们任务,实在等不住了。可是他却说:“不行。你们先休息几天再说。现在正在研究冬灌问题,争取明年更大的丰收!”
我二话没说,撒腿就跑,找到我们的伙伴,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当我说明公社党委正准备冬灌,要把带来的十部抽水机马上安装好,做为我们的献礼意见后,大家一致同意地说:马上干!这样,我们几个人就干开了。风吹在身上很冷,但是,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就像烧起了酥油火把,热呼呼的那么舒服。
“好哇!你们真是刚出生的牛犊,天不怕地不怕。”我回头一看,啊,是央金叔叔。借着月光,我发现他的表情挺古怪,好像是要生气,又好像是在笑。后来他疼爱地骂我们不听话,我刚想答话,啊,社员们都来了,他们抬来大壶大壶滚热的奶茶。一碗奶茶下肚,浑身发热,浑身是劲儿。
你教给我们的“快速安装法”,没想到竟这么顺利。当我们把十部抽水机全部安装完的时候,央金叔叔高兴地问道:“好了吗?”“都好了,就等你的命令了。”“慢着!”他转向社员们说:“工人老大哥来支援我们了,给我们安装上抽水机,真是雪中送炭!太好了!”
央金叔叔用手一推电闸,刹时,十台抽水机喷出十根大水柱。这下,人们一下欢腾起来了,把我们一个个抬起来,扔起来接住,再扔起来。这天,我特别高兴,一点也不觉得疲乏。
扎巴,现在,党委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小工厂,我也带上徒弟了。当然,困难很多。可是,我一想起公社的乡亲和土地正等着我们,想起临别时党对我们的嘱托,就使我增添了无限的力量。
咱俩的临别合影叫央金叔叔看到了。他问我这个小伙子是谁?我说是我师傅。他问我这小伙子怎么样,我说挺好,是党员,叫扎巴。可是他哈哈地笑了半天,他说:“哪有师徒正好是你们两个人!我全明白了,孤雁离群的时候,总有它的伴侣相依跟随。咱们公社跟你们厂挂钩真有缘份。好吧,我跟你们厂党委要这个小伙子,珠玛,愿意吧!你写信告诉扎巴!就说我认识他,并且告诉他咱公社的畜群比他走时提高了十倍,他不是爱骑马吗?好,咱们有顶好顶好的良种马,他回来时千万可别把羊群当成白云啊!别把咱们果树上的鸭梨当成南瓜啊!”扎巴,你听,多有意思啊!说真的,人们都说你从前是村里最好的骑手,等你回来还一定要举行赛马会迎接你呢!
扎巴见我看完了信,激动地说:“我已经第五次读这封信了,不过好像有一种魅力在吸引着我,总是不肯放下。”他憨厚地微微一笑,说:“我好像看到了在一片广阔的草原上,人们用自己的双手在改变着它原来的面貌,对了,朋友!是这个新的岗位在吸引着我,建设社会主义祖国的新草原、新农村的光荣岗位在吸引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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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小常识

植物的呼吸
自更
植物和动物一样也是要呼吸的。呼吸是植物生命活动的重要条件。不论春夏秋冬,也不分白天黑夜,植物总是在不断地呼吸着。
和合成有机物质的光合作用恰好相反,呼吸作用是吸进氧气,分解有机物质,最后放出碳酸气(二氧化碳)和水,同时释放出能量来。植物就是利用了这种释放出来的能量来维持生命活动的。冬季北方花房里的光照很弱,植物光合作用制造出来的东西是有限的。如果这时花房里的温度太高了,呼吸加强,消耗掉的东西就要多,会引起植物的生长不良。这时应适当降低花房温度。植物在干旱叶子发生萎蔫时,往往呼吸强度提高,而光合作用相反是降低,就会减少收成。
植物的各个器官根、茎、叶,也是进行着呼吸的。锄地有利于根部的呼吸,土地疏松了,根部吸收水分和肥料的功能就提高了。有些庄稼怕淹,那是因为根部淹水之后缺乏呼吸用的氧气,呼吸减弱或停止,就会生长不良或死亡。
贮藏着的种子、果实、蔬菜等,也还是有呼吸的。所以我们在贮藏中必须注意降低它们的呼吸,以减少损失。种子、蔬菜等贮藏在低温下呼吸强度是很低的;但温度也不宜过低,免得冻破。随着温度的升高,呼吸也总是增强的。一般情形,在摄氏30—40度时达到最高。当温度发生低低高高的波动时,会促进植物的呼吸,尤其是由低温搬到高温时,呼吸增加得更厉害。
普通风干的种子含水量约10%—12%,一公斤的种子每小时呼出的碳酸气约1.5毫克。含水量增加到14%—15%时,呼吸增强四至五倍,当含水量增高到30%—35%时,呼吸要增加到一千倍。禾谷类在潮湿情况下,由于呼吸很高放出大量的能量,就会发热。种子在这种情况下不但会减轻重量,而且品质也会变坏,影响发芽能力。
用密封土窖贮藏果蔬的方法是很好的,在密闭窖中,果蔬呼出来的碳酸气散不出去,抑制了它们自己的呼吸,用这个方法能较长期地贮存果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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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螺丝钉的两点论
曹宪文
人们往往把螺丝钉和“小”这个概念联系在一块儿。一颗小螺丝钉,只有几分长、寸把长,分量也很轻,在一部大机器身上占的地方又微乎其微。的确是小。
但是,它还有另外一面,这就是:它对大机器、主机来说,又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一台一千五百瓩的汽轮机,大约就要有四千个螺丝钉;没有这些螺丝钉,汽轮机就不能转动。飞机少了必要的螺丝钉,就不能在天空上自由飞翔;汽车少了必要的螺丝钉,就不能在陆路上风驰电掣;轮船少了必要的螺丝钉,就不能在海洋上乘风破浪……。总而言之,螺丝钉是一个不可缺少的东西。
一点是“小”,一点是“不可缺少”,这就是关于螺丝钉的两点论。我们许多工厂干部和工人同志,对螺丝钉的认识,是掌握了这个两点论的。上海有色金属螺丝厂,是一家只有七十多个工人的弄堂小厂,这个厂的工人就树立了一种“大机器离不开小螺钉”的思想。第一,他们把螺丝钉叫做“小螺丝钉”,承认螺丝钉是“小”的;第二,他们又认为大机器是“离不开小螺丝钉”的,或者用他们另外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主角虽重要,龙套不可少”。正因为他们掌握了这个两点论,所以他们就乐于在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中做一个奋发有为的“螺丝钉”,在螺丝钉的生产上千方百计地做到了:“主机需要什么,就做什么;要多少,给多少;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给”。为了满足电机、仪表、电讯设备等重点产品的需要,这个厂今年十一月份的螺丝产量就比今年五月份提高了四倍半。这个厂的事实告诉我们,对螺丝钉的正确认识,就产生了对螺丝钉的正确态度。
现在也有一些同志,认为螺丝钉是“微不足道”的,他们不重视或者不愿搞螺丝钉的生产。为什么?就是因为这些同志对螺丝钉采取了一点论,他们只看到螺丝钉“小”的这一点,而看不到螺丝钉“不可缺少”的那一点。虽然其中有些人口头上也讲螺丝钉“不可缺少”这一点,但由于他们并没有真正懂得这一点,所以他们实际上也还是一点论者。明明有两点,而只看到一点,当然是片面的,这样自然就会犯错误。
机器上的螺丝钉有两点,其他方面的“螺丝钉”,其实也都有这两点。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谈到党的文艺工作和党的整个工作的关系问题的时候,就这样说过:“革命文艺是整个革命事业的一部分,是齿轮和螺丝钉,和别的更重要的部分比较起来,自然有轻重缓急第一第二之分,但它是对于整个机器不可缺少的齿轮和螺丝钉,对于整个革命事业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我们社会主义建设的大机器上,有许许多多的“螺丝钉”,他们是“小”的,但又是不可缺少的。我们一定要掌握这个两点论,我们应当乐于做一个“螺丝钉”,并且要下定决心做一个奋发有为的“螺丝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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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山村钟声
——故乡诗抄
李学鳌
当当!
当当!
清脆的钟声,
把山村的天空叫亮。
爸爸起来了,
铁锨明晃晃,
麦田浇冻水,
看见万斤粮;
妈妈起来了,
直奔养猪场,
点火煮饲料,
猪肥肉膘长;
爷爷起来了,
身背拾粪筐,
绕村转三周,
粪堆指天上;
妹妹起来了,
托儿所里去帮忙,
昨晚刚学的新民歌,
又飞到孩子们小嘴上。……
当当!当当!
嘹亮的神曲在山中回响。
家乡人欢笑着前进,
拥一轮火红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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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初升的太阳(中国画)
姚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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