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3月1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放下空架子
彭伯通
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长期脱离生产,脱离实际,因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麦子当韭菜,高炉可炼钢,不足为怪。论理,书本上的东西,总应多知道一些,然而事实又并不如此,许多初中课本乃至小学课本里面有的东西也不一定知道。
这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无知,知识分子缺乏知识,名不副实,也不足为怪。只要我们有自知之明,不懂就学,不断在工作和生活中锻炼自己,问题就可逐步解决。但是,有些人并不这样做,挂起学历和职务的招牌,怡然自得,甚至高视阔步。
光是搬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词句,固然不能提高自己的政治理论水平,同时也不能弥补自己知识缺乏的空虚。然而有些人竟认为能够,于是不学也“懂”,什么都“懂”。谈到地理,呼和浩特在“归绥”的东面,很多国际会议在瑞士的“首都”日内瓦举行。“俄国”有个考茨基,是革命叛徒。谈到书法,柳“宗元”、欧阳“修”字写得很好,堪称颜、柳、欧、苏四大家。谈到物理学,“能”是可以“创生”的,不然使用滑轮为什么可以“省力”,自动手表为什么带在手上不停?……
鲁迅先生曾刻划过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那时候,儒生在私塾里揣摩高头讲章,和天下国家何涉,但一登第,真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他可以修史,可以衡文,可以临民,可以治河;到清朝之末,更可以办学校,开煤矿,练新军,造战舰,条陈新政,出洋考察了。”(“且介亭杂文二集”:“名人和名言”)现在当然已非封建社会,现在的知识分子也非“儒生”。但是不能说,现在知识分子的缺乏知识和不懂装懂、信口开河的毛病同旧社会的遗毒没有血缘关系。
知识分子缺乏知识并不足虑,可虑者在于不懂装懂。其所以要装,半由无知,半由自大;惟其无知,所以自大,惟其自大,更加无知,其所以能装,因为不懂的人比较多,装懂的人尽管时常牛头不对马嘴,居然装得下去。如果大家能够放下知识分子的空架子,补习补习文化知识,名实逐渐相副起来,纵有人要继续装下去,也只有贻笑大方而已。


第8版()
专栏:

西双版纳有没有犀牛?
陈贵培
谭邦杰同志在人民日报八版“谈犀牛”一文里,曾提到我国西双版纳地区可能有犀牛。西双版纳有没有犀牛呢?根据当地人民的见闻,那里是有犀牛的。
犀牛,傣族话叫做“骇”(Hea),这种巨兽对居住在西双版纳的人民说来,并不陌生。它的足迹从远古的年代直到今天,不断地出现在西双版纳的原始森林中。西双版纳是我的故乡,我在童年的时候,就时常听到有关“骇”在森林里行凶的事。我曾访问在1954年亲自听见过独角犀出没的西双版纳文工队队长康朗拉同志。
1954年夏天,康朗拉在格朗和哈尼族自治区亚口?村领导生产,有一天青年生产队正在山坡上播种黄豆,实在太热了,他们到山间溪流中去洗澡。突然,远方的密林里传来一声巨吼,吓得密林中的鸟群四处飞躲。他们抬头一看,山坡上的草丛像直线似地倾倒下来,只见一个大家伙追赶着两只奔逃的老虎,吓得他们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便钻到草丛中躲避起来。老虎跳过了溪流,逃往对岸的森林里去了。这只笨重的家伙却被清凉的溪水吸引住了,把前脚伸到水里,低下头来吸了一阵水,然后又抬起头来对着老虎逃去的方向不住摇摆。躲在草里的人,对这个巨兽看得清清楚楚:它的身体比水牛大得多,全身是灰黑色的,除四肢粗壮外,身体很像水牛,腰部比牛长一些,但头部却像浮肿的马脸,在两个鼻孔中央,突出一支短小的角,角尖很细,根部像有饭碗那么大。它饮够了水后,便迈着阔步慢慢地向森林走去。当天村里的青年猎手主张追踪捕打,但有经验的老猎人却再三劝阻说:这是“乃略”,万一枪弹击不中这只凶兽的头部,便会被它撞死,所以扑打这头“乃略”的事始作罢论。
在西双版纳古老的缅寺里,有很多描写傣族人民与犀牛斗争的故事被记在经文里。如目前流传在广大傣族地区的叙事长诗“松帕敏”“召马维”、“美人城”、“嘎龙”、“菲亚拉”中,都一再谈到人们在森林里碰到犀牛的情景。从这些传说的记载中,不仅证明了四、五百年前,那里就有着这种巨大凶猛的野兽,而且直到现在,傣族中还流传着这样的成语:“倒霉的猎狗常碰着犀牛”。
傣族人民有把犀角和犀蹄挂在家里的习惯,据说可以避免火灾。而且在傣族的情歌中有一首“骇糯菲”(Hea no Fei),直译就是“不怕火的犀牛”。其中有这样的诗句:
姑娘啊
六月是森林起火的季节
任大的火呀!也烧不焦犀牛的毛
八月是老虎带儿的时候(注:带儿虎是最凶的虎)
凶猛的老虎看到犀牛也得逃跑
姑娘啊!只要你爱我
你家火塘里任大的火呀
也燎不到我们的汗毛
你们村子里带儿的老虎呀
碰到我们也会逃跑……
美丽富饶的西双版纳,是祖国动物学上的一块宝地,那里不知有着多少未被人们发现的珍贵的动物。希望祖国更多的动物学家,到这片宝地去发掘研究,同时希望政府采取禁猎的措施,来保护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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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大海的骑士
李瑛
天空是狰狞的脸,
浪尖是锐利的牙齿;
几次警报已经过去,
失踪的渔船飘在哪里?
今夜呵,有多少颗心穿在雨上,
多少颗心翻在海里!
突然云缝中钻出一只树叶一样的小艇,
它像要在海面大胆地飞起,
可是风抓住它、浪扯住它,
它在黑色的波涛中,不住打滚。
山一样高的波涛呵,不要冲击它吧,
它正在寻找倾复的船只……
你看船头上站着的两个水兵,
正用灯光横扫着疯狂的海水;
那摇动大海的不是狂风呵,
而是战士们雄健的膂力。
那灯光是一把威严的宝剑,
他们要把风雨捉住,放进舱里。
夜的海上,这是唯一的脉搏了——
一只螺旋桨、几颗跳动的水兵的心。
肆虐的风雨呀,你应该知道了,
谁才是夜的真正的主人,大海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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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你是矿工的好儿子!”
乌兰汉
北风嗖嗖地呼啸着,卷扬起复盖在地面上的雪花。在这寒冷的冬夜,好像连高悬在空中的星星也冻得一味打颤。只有孩子们簇拥在庭院里,喧嚷、打闹,点烟火、放鞭炮,欢欢喜喜地庆贺除夕的降临。
不知是谁的母亲唤了一声:“回家吃饺子了!”一眨眼的工夫,孩子们都跑散了。庭院里只剩下小煤一个人。他望着空寂无人的家,伫立了好久。在今天夜里,他尖锐地体会到失去母亲的悲哀。爸爸早晨告诉过他,让他晚上到牟大娘家里去跟小兰子一道吃饺子,可是他现在却不肯去。
“小煤,我妈叫你来呢!”小兰已经扒着门缝喊了第三遍。
小煤没有动,也没有应声。
过了一会儿,牟大娘亲自跑了出来,把小煤领进屋里去了。
“牟大娘,我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你爸爸下矿了!”牟大娘亲切地说,为了让小煤高兴,她又补了一句:“你爸爸会带着小红旗回来的!”
往日小煤最关心的是竞赛小红旗,今天他没兴趣了,他只惦记着:“我爸爸怎么还不回呢?”牟大娘看出了小煤的心思。
牟大娘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他说才能让小煤理解除夕加班采煤的意义。告诉他说国家需要大批的煤,说矿工们积极地响应了政府的号召,小煤会懂吗?他才八岁呀!会懂的,他应该懂,他是矿工的儿子!牟大娘好像从乱麻当中找到一根头。她又想下去:矿工们在节日里热情地采煤,不要求别人感激,但是,矿工的儿女,不能不知道爸爸的劳苦。她摸抚着小煤的乌黑的头发,轻声地、缓慢地、好像称量每一个字似地开了口:
“咱们国家和人民在建设社会主义,需要很多的煤,”她观察小煤的表情,看他是否懂得了。她唯恐自己的话被孩子理解错了,刺伤了他那幼小的心灵,“同时为了你,小煤,也为了小兰,为了咱们大家都过得暖暖和和、快快乐乐……”
“妈妈,我懂,我爸爸和小煤的爸爸都是共产党员……”没等小兰子说完,母亲又接着讲自己的话了:
“什么时候也不要忘记,咱们的温暖和光亮是你爸爸他们的劳动换来的……特别是大家欢乐的时候,更应当想着他们。”
小煤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灯光和煤火是那么亲切可爱。
“我忘不了……”小煤的声音变得沙哑了,他突然扭转身子,跑向窗前。小兰子只看到他的两个小小肩膀在不断地抽动。
窗外,北风嗖嗖地呼啸着……
毕剥的爆竹声震荡着夜的静穆,下班的矿工们逗笑地说:这是人民向他们——今宵劳动的人们——道喜和鼓掌。唯独最后走出矿井的小煤的父亲,却有些不愉快。他悔恨小红旗在除夕里被第二组给夺回去了。小煤问我怎么回答呢?小煤也许已经睡了,现在正做甜美的梦。他低着头蹒跚地向回家的路走去。路过小土岗时,他又看见了那么熟悉、那么心爱的一片灯火。家家户户都在吃饺子。生活眼看着越来越好,他像是得到了安慰,忘却了小红旗。
就在这一刹那,从对面的黑暗中涌现出一个人影来,但马上又消逝了。他立刻警惕起来。谁敢趁着我们过节的时候来破坏我们今天的生活!二十年前父母惨死的景象,自己挨打受欺的日子,他记忆犹新。只是七年前才过起了人的生活,这生活不允许任何人再来破坏。
“谁?”他大声喊道。没有人回答。他像一条冲破围栏的猛虎扑了过去。一个人蹲在路旁,当他逼近时,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是小煤!小煤站在那里,披着他的破棉袄,袄襟一直快拖到雪地上。
他真有些生气,为什么三更半夜不睡觉?他一把抓住了小煤的肩膀。
“小煤,你出来干什么?”
不知是父亲的吆喝吓的,还是寒风吹的,小煤全身在颤抖。小煤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恐惧。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爸爸的脸。
“爸,我给你送饺子来了!”
小煤的爸爸忽然觉得自己的儿子长大了。他蹲下一条腿去,用一双粗壮的、染满煤灰的手把小煤搂在怀里,把小煤通红的小脸蛋紧紧贴在自己的腮上。
“你是矿工的好儿子!”
小煤从棉袄的底襟下,小心地托出一碗饺子来,送到爸爸的嘴边上……。(附图片)
李斛插图


第8版()
专栏:

编辑忆旧
——关于中国新文学大系
赵家璧
作为一个文艺书籍的编辑工作者,我最爱收集世界各国的文学艺术方面的新书目录。学力、时间、金钱都不容许你饱览原书,但是就从翻不尽的书名,数不清的作者里,每次像踏进了一座堆满新书的藏书楼,心旷神怡,目不闲接。看到自己爱好的作者出版了新书,更像见到老朋友写成了新作品一样的高兴。而更大的愉快,还在乎从这些目录中常常能得到一些意外的启发,因而触动了脑筋,想到一些新鲜的选题。
最近国际书店新成立了查目室,琳琅满目地准备了国外出版社的许多新书目录,那些五色缤纷的目录封面把我深深地吸引住了。其中日本的目录最使我感兴趣。文学艺术部门的书目中,足有几十套规模巨大的全集、大系、文库、集成等,多者数百卷,少者一、二十卷。每套书都能看出包容着编辑者的匠心,是先有了一个明确的编辑意图,然后大规模组织作者合力完成的;不仅是把许多作家的作品杂凑在一起而已;而编排装帧,也自成一格。日本的编辑出版工作过去曾给我以影响,今天又接触到这方面新鲜的资料,不由得不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一些旧事来了。
1933年,上海北四川路底有一家专售日文书的内山书店,我那时担任良友图书公司的编辑,因为常常有事到书店去找鲁迅先生,虽然不懂日文,也喜欢到书架上去浏览。有一次,内山先生送了我几本日本的新书目录。目录中有一套日本创作文学的文库,按时代先后编成完整的一套。当时正值国民党提倡复古运动,叫青年学生尊孔读经;进步的文化人却认为应当继承和发扬“五四”运动的革命传统,才能拯救中国。“五四”运动离开那时不过十多年,但是许多代表作品已不见流传,文学青年要找这些材料同古书一样要跑旧书摊。日本的文库计划就触动了我要出版一个“五四以来文学名著百种”的念头。我想把“五四”以来的重要著作选出一百种,按原书内容,统一编排,分期出版,编成一套完整的文库,以供文学青年从作品中接触到“五四”时代的革命传统。但这里有一个大难题。选一百种,要牵涉到十数家出版社的权益,谁愿意把版权让给你呢?而当时大部分作家,因迫于生计,许多作品都是以一次稿酬卖绝版权给出版社的;即或作者保留版权,作者同意了,原出版者也不会答应良友编入文库。在旧社会里,私营出版社之间互相竞争倾轧之不暇,怎有协助你去完成一个计划的宏量?一个美好的幻梦,兴奋了几天也就破灭了。
此后在编辑部和作家们的谈话中,有人想到重印原书既有困难,选编短篇成集,不是可以不作侵害他人著作权论的吗?这一个建议重新鼓起了勇气。于是定下初步计划,分论文、小说、散文、诗、戏剧、史料等几个部门分头找人编选,经过很多困难,才约定了鲁迅、茅盾、郑振铎等十位编选人。但是既要替“五四”以来的新文学创作活动作一个总结,必得在时间上有个段落,才能有一个共同的统一的编选范围。这个问题起初看法各异,也有争论,最后还是根据茅盾先生的一封信作出了决定。茅盾先生的来信里是这样说的:
“‘五四’是1919年,‘五卅’是1925年,前后六年,这六年虽
然在新文学史上好像热闹得很,其实作品并不多。弟以为不如定
自‘五四’到‘北伐’,即1919—1927,如此则把现代中国文学
分为两个时期,即‘五四’到‘北伐’,‘北伐到现在’。……
本来‘五四’‘五卅’不过表示了‘里程碑’,事实上,第一本
的‘建设的文学理论’,就有许多重要文章是发表在‘五四’以
前。从1917到1927,十年断代是并没有毛病的。”
这套书先后经过两年时间,冲破了国民党审查会的鬼门关才算全部出版;那就是今天大家所看到的十卷本“中国新文学大系”;出版时的广告上曾用了一个副题:“新文学运动第一个十年的总结1917—1927”。先后共发行六千部。
(明天续完)


第8版()
专栏:

农谚
作田无别巧,肥料就是宝。
选好种,长好苗,栽禾看秧,娶亲看娘。
禾耘三道仓仓满,豆锄三遍粒粒圆。
人不认真地认真,锄头口上出黄金。
栽禾莫在前,割禾莫在后。 新兵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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