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2月1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走过去,踏着冻结的土地!
日本 鹿地亘
这出奇的寒冷的日子,
是昨天的夜晚的继续。
在黑暗的深底我们听见:
刚出生的北见〔注一〕的婴儿们的战栗的啼声;
垦荒人们的哀怨的呻吟。
人口贩子在活动,
姑娘们给卖走了。
难道仅仅是这儿的事么?
不,在这边,在那边,
都是穿心刺腹的寒风呀。
可是,在这样的寒风之中,
飘扬起砂川的战斗的旗子〔注二〕,
燃烧着冲绳的舍身的怒火〔注三〕。
全世界的心和心,
互相传递着,
长崎的控诉的声音。
和平与自由的祖国,
没有忧愁的幸福的生活,
谁说这是弱者的空想?
我们就是力量,
就是一天天扩大的
一天天加强的集体的力量——
纵使是奇寒的日子,
从今天,天就会亮了。
1957年——
最初的金光刺破地平线的时候,
我们的希望也扩大到整个的天空。
纵使连呵一口气都冻成雪白的严霜,
可是,这是清丽的早晨呀。
走过去,嚓嚓地踏着冻结的土地!
1957年1月1日
曾经参加中国抗日战争的日本作家鹿地亘,回国后曾被美国驻日特务机关长期秘密监禁,坚强不屈。后来由于日本人民的抗议,恢复了自由,但已严重地损害了健康,年来都在疗养中度日。这是他寄给译者的近作,特为译出。
楼适夷译并附记
注:〔一〕北见,日本北海道的一个地名。
〔二〕砂川町人民为反对美军扩大军事基地,正在进行坚强的斗争。
〔三〕冲绳岛全岛人民为反对美军基地扩大,正进行盛大的群众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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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粮食售货员
曾昭安
在北京广安门外大红庙小胡同里,一个人从我身边掠过,他身穿半新旧的工作服,肩上扛着三袋雪白的白面,稳健地迈着步,朝着北头走去。这时,走在我身边的另一个人就对他的伴友说:“瞧,又给谁送粮去了。真像!”他的伴友接腔说:“对!就是他!前天,咱家小孩拿张报纸去买白面,他帮他打包打捆,还怕不牢,又向他要手帕来套在外面,才交给他端回家。”他们的谈话引起了我的兴趣。跟他们一搭讪,才知道这个扛着三袋白面的人,是大红庙粮食供应店售货员。过了几天,我到大红庙粮食供应店去访问,知道这个粮食售货员名叫贾福贞。
这个粮食供应店设在一幢新盖的平房里。一进门,就见一垛垛面袋和大米包,码得整整齐齐,垛垛都隔墙通风,离地垫高。外行人看来,准不懂其中奥妙,可是老手人一看,就会知道那是有管理经验的人费心码出来的结果。因为这样码法,不仅整齐雅观,而且能防鼠防潮,保证粮食不损不坏。
店里原先除贾福贞一个人舀粮掌秤外,还有一个管账目的马殿臣。最近,因忙不过来,才增添了一个人。每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是他们上班时间,中间以早市和晚市最忙,其余时间,顾客就少了。这时,他们就可以抽空休息休息,喘喘气。可是,贾福贞却不肯让双手闲着,总是忙这忙那。那天我进去,正遇着他利用空时间来筛黄豆。他筛了又掏,掏了又扬,细心地拣着土疙瘩、石粒和木渣子。在谈话中,他抓了一小撮土疙瘩,朝着我笑了笑,说道:“瞧,不把它拣掉,就卖给顾客,行吗?咱们辛苦点,买的人就能吃到干净豆子了……”他话刚说到这儿,就撂下筛子,站了起来。我奇怪地瞧瞧四处,见柜前有个人站着,才知道原来顾客来了,他又忙着舀粮掌秤了。接着第二个又来了,可是,这人忘了带粮票,他便笑了笑,客气地对这人解释:“这是制度,没粮票不能卖,还是先拿来吧!”等到顾客全走了,他便撂下舀粮的铁杓,换上鸡毛帚,把撒在柜面的白面、白米往槽里扫。跟着又搁下鸡毛帚,拿来扫帚,把掉在地上的米粒、豆粒等等,扫得一干二净之后,才回来照样筛他的黄豆。
他今年四十二岁,家在河北三河县,是个贫农家庭,为了生活,他只读了一年书,就去给地主干活,端屎倒尿了。不久,又跑来北京,在私营商店当学徒,做磨工,过着骡马的生活。挨打受骂,还得忍气吞声。1954年11月,他才参加国营供销合作社工作。去年7月1日,贾福贞入了党。在闲聊中,他曾小声地说道:“咱想:咱是个党员了,就不能让党丢脸呵!”跟着又瞧了瞧老马,更小声地说:“咱和老马经常商量说,咱们要好好干,宁可累点,可别让顾客说:看,政府净养这样懒婆娘,会吃不会干。”
每天,下班后他哪儿也很少去,不是学学珠算,就是做这做那。比如,不久以前,店里没有垫粮垛的木架,他便到附近工地去拾些废木板、木头,到老乡家去借锯呀刨呀等等,来做垫粮垛的木架。老马呢,瞧他这样卖劲,也跟着干起来,两人拉锯锯木。“不仅这些粮架是这样干,就连这条铁杓把子也是老贾自个做的。”老马突然从柜台上拿过一把舀粮用的铁杓,搁在我眼前,带笑地对我说道。我一瞧,确实做得精致雅观。这时他也顺眼瞧了瞧,说道:“自个动动手,就能给国家省点钱咯。”
说起他在去年雨季里的工作情形,更使人不能忘记。大红庙那儿地势洼,又没阴沟,每逢雨季到来,就变成个小池沼,一片片污秽不清的脏水,泡着一幢幢新旧房子,在地势更洼的地方,简直可以划小船。这还不算,淹在水底的地面,又凹凸不平,滑得要命。人们往哪儿走动,就得趟着水,像戏台上花旦一样,一步一步往前移动。如果有谁不小心,脚步迈大了点,就可能大摔一跤,浑身泡在臭水里。想想看,这样的路,别说老的小的走不动,就是壮年人,走起来也就够受了。那时大红庙粮食供应店就设在这洼地的最低地方(现在已搬到大红庙商场,地势较高了些)。所以,周围全是水,屋里湿得像刚泼过水一样,墙上像人发大汗,一滴滴往下淌。这怎能放粮食呢?居民又怎能来买粮食呢?还有,这样的地方,三轮车是不能来的,那么,如何从面厂里、粮库里运来粮食?因此,为了不脱销,不让粮食霉坏,不使居民没粮下锅,他和老马就跟天灾、跟环境展开了斗争。每天,他们翻两次粮,码两次粮,把底层翻上顶,把顶上的粮袋搁到底下来。这样,就能把最潮湿的粮袋趁早卖掉,即使卖不完,也可以让它通通风,而不是老闷在底下,让它潮坏。至于从仓里、厂里运来的粮食,三轮车不能进大红庙,他们就趟水过去,自个一袋一袋地扛。顾客买了粮搬不动,他就帮他们送到家去。结果,店里粮食又不坏,又不脱销,又能帮助居民解决运粮的困难。有一天,他送了四、五十袋粮食,晚上,腿痠腰痛,真累极了,可一想到居民的感谢,心里反而乐和极了。
晚市的时刻在我们谈话中悄悄地到来。顾客又多起来了,我们只好握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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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岗三请诸葛亮(年画、四扇屏之一) 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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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苗族人民的籚笙舞
晓风
我记得我在桂北黔南的苗族地区工作的时候,最使我感兴趣的事物,就是看苗族的籚笙舞。在寒风凛冽的晚上,我站在露天的场地上看籚笙舞,一直到深夜还不愿回去。
籚笙舞的乐器——籚笙,分大中小三种。大的用大竹枝制成,高达一丈到二丈。中等的三尺到七尺,小的三寸到五寸。小籚笙是由籚笙队的指挥者吹奏以指挥整个籚笙队演奏的。因此小籚笙不仅音节、音阶准确而清楚,而且式样精巧美观。此外还有一种籚笙队的附属乐器,用一支乐管插在一个长形的大竹筒中,吹奏时只发出单纯嗡嗡的声音,作为大籚笙的和声,这叫响筒。
籚笙舞的主要形式?是籚笙队舞,这是由几十枝大小籚笙组成的籚笙队进行集体的吹奏和舞蹈,当每次进行集体吹奏舞蹈前,参加舞蹈的人各携籚笙一枝,吹奏大籚笙的人站在中间,吹奏中籚笙的人,在他周围围成一圈,如果人数多的籚笙队则可以在圈外再围一圈两圈,层层地把大籚笙围在中间,小籚笙一般是在内圈,有时也有在第二圈内或者在圈外的。开始吹奏时由籚笙队的指挥者先用小籚笙吹奏一首序曲,这首小序曲,声音清脆委婉,娓娓动人。演奏者手舞籚笙,身子和脚也随着乐声而作有规律的转动。当序曲快将终了时,小籚笙的演奏者突然一跃而起。于是围成一个大圆圈的各种籚笙便同时吹奏起来,吹奏人也整齐一致地跳起籚笙舞来了。当百数十枝大小籚笙同时吹奏起来的时候,震天动地的巨大响声,声势有如排山倒海,万马奔腾,在万山丛中引起山鸣谷应,震撼着人们的心弦。如果初听籚笙曲、初看籚笙舞的人,必定会因为这个雄壮的巨大声音,而惊奇到瞪目结舌的。随着乐声的由高而低,吹奏的人们的舞蹈也由急骤的左右旋转变为缓步的左右旋转。吹奏兼舞蹈者一般都是青壮年的男人,在他们有节奏的、整齐一致的舞蹈中,给人的印象是:雄壮、活泼和优美。在集体舞蹈快要终了的时候,乐声又由低而高,全体吹奏者以同一步伐,一跃而起,然后停止动作便算结束了。这种集体吹奏和舞蹈有时也采取两队竞赛的形式。过程和上述差不多,不同的地方只是两队各围成一圈,同时吹奏和舞蹈,让公正人和观众来评选。吹奏声音响亮、节拍清楚,舞蹈姿势优美、整齐的籚笙队,就作为优胜队。
另一种舞蹈形式,苗语叫“踏笙脚”。吹奏籚笙的人不参加跳舞,只作跳舞的乐器伴奏者。跳舞的人多半是年青的苗族姑娘。由于跳这种舞一般都是在苗族一年一度的“春社”节日,观众众多,因此参加跳舞的苗族姑娘都要尽量打扮得漂漂亮亮。她们都是头戴银钗,和插上白、黄、绿等各种美丽的羽毛,耳上戴上大坠的银耳环。颈项上挂上一圈又一圈的银颈圈和银小刀、银锁等许多银饰品,身上穿上绣花的新衣和新裙,打扮得真是美丽极了。当广场上的大籚笙奏起悠扬的舞曲的时候,她们便鱼贯进场,按着音乐的节拍,举手扬袖,双脚有规律地移动着,轻盈的步伐,绕着籚笙,一进一退地跳起“踏笙脚”舞来。她们身上挂的银耳环,颈圈等首饰也随着她们婀娜舞姿的摆动,而发出和谐悦耳的叮噹响声,这样就更增加了“踏笙脚”舞优美的气氛。
在广西北部的三江和贵州南部的黎平一带,苗族聚居的地方,以及一部分侗族聚居的地方,籚笙舞成为苗族及一部分侗族人民农闲季节群众性的文娱活动,在每年冬季庄稼收获完毕后,各村寨便聘请制造籚笙的乐匠到村里来,凡是家有青壮年男人的人家,都订制一两枝籚笙乐器。凡是青壮年的男人几乎每人都有一枝籚笙,而且差不多每个成年的苗族男人都会吹奏籚笙曲,会跳籚笙队舞。因此每次跳籚笙队舞时全寨的青壮男人都出动参加,其余的男女老幼便在旁围观欣赏。有年青姑娘参加的踏笙脚舞,还会有数十里外的人赶来欣赏。那更是热闹了。
苗族的籚笙舞,有悠久的历史,是苗族人民喜见乐闻的音乐和舞蹈。它充分反映出苗族人民热情豪放的性格,是我们祖国大家庭中一枝美丽的艺术之花。但是在解放前,苗族人民受到国民党反动派的歧视、压迫,过着痛苦的生活,籚笙舞的活动因而逐渐减少,且有衰退的趋势。解放后,群众性的籚笙舞才得到了广泛的发展。现在每年冬天和初春的晚上,在大苗山的山谷中处处都可以听到嗡嗡的籚笙音响,和看到在篝火旁边高举籚笙,影影绰绰的舞姿,真如古语所说的:“处处笙歌醉太平”。从这里看到在共产党领导下,我们多民族的祖国人民生活的欢乐和丰富多采,也看到了我们祖国今天的繁荣昌盛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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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演剧队”
齐东野
机构臃肿庞杂,不独行政部门如是,有些演剧团体也渐染此病,且有颇为严重之势。有的团体,非生产性的行政人员几占三分之一,有处、室、科之设,企业化虽未敢必,而机关的架子却已大致搭起了。曾听到一位到过国外的朋友谈起,有些兄弟国家的剧院,行政人员少到依我们目前的惯例看来,似乎无法工作的地步,而他们却依然工作得很好,剧场上演迄未中辍,也没有太感到不方便。
抚今追昔,使我颇为怀思当年的演剧队。
抗战时期,驰骋在大江南北的抗敌演剧队,人手不过几十,导演、演员、舞台工作、行政人员都包括在其中了。日行数十里,搭台演戏,拆台运景,载歌载舞,做出了许许多多感奋人心的工作。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游击作风,环境使然,不得不尔。但他们并不是只会打游击战不会打阵地战的。也还是这些人,在抗战胜利解放之前这段时期内,进入了城市,坚持着进步的旗帜,在剧场演出了许许多多艺术性思想性都很不低的中外名剧。有些演出比之今日也无逊色。他们用最少的人办最多的事,用最少的钱求最大的效果,懂得一人当做二人用,一钱当作两钱花,在尽可能节约的情况下,完成了水平很不低的艺术创作,没有任意挥霍的脾气,可也没有粗制滥造的成品。没有闲人,也没有积压,而且还维持住了生活、演出费用,用今天的话来说,是达到了企业化的要求。
当然,今天情况变了,条件好到不知有多少倍。我提这些话的意思,也并不是要求今天的演员仍去搬布景,管灯光(虽然假如需要也没什么不可以)。然而,那种精打细算力求节俭的作风,不是依然可以保留而且发扬的吗?做主管的人,如果能遇事躬亲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减少些做具体工作的人力呢?做舞台美术工作的人,如果多开动开动脑筋,是不是就可以想出许多比实物更便宜的代用物品呢?做导演的如果把导演计划掌握得准确一些,是否就可以少耗费一些时间呢?甚而至于,如果今天再产生一些能够流动演出而质量并不低的,如演剧队那样的轻骑队,是不是接触观众的机会就会更多,群众欣赏艺术作品的广度也就会更大一些呢?
我没有一丝反对建立剧场艺术的企图,然而,建立剧场艺术与精简节约的原则不应背谬,特别在目前,强调地提一提这问题,是会有好处的。舞台上最感人的东西是真实,达到这样的效果需要的是深入的生活体验和精湛的艺术修养,兵贵精不贵多,摆下一座大的机关架子,一出戏的服装就花上几千元,其实和真实的关系倒并不大的,相反地,是造成一些浮面的华丽效果,有时却往往会遮掩了真实,和冲淡了对于探索真实的努力。
不要轻视细微末节,集腋便可成裘,参加过演剧队的人几乎散在全国的大剧院中,征求征求他们的意见,总结总结他们的经验,无论对勤俭办剧院,或是如何更快地达到剧院的企业化,都是会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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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关怀孙玉玺的同志们
孙兴久
我是孙玉玺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铁路工人。看了1月6日人民日报第八版上发表的“孙玉玺的遭遇”后,我非常感动,深深感到党和人民是如何热爱我们的新的一代。
人们都关怀着孙玉玺:去年10月下旬,吉林省文化局曾派人来我家询问孙玉玺的病情,后来又送了一百元给我们;十、十一、十二月份,我所在单位的工会又给了我们经济上的补助;而在人民日报发表了“孙玉玺的遭遇”以后,更有不少同志给孙玉玺写来了慰问信,并且寄了钱来。
孙玉玺患的是轻度的肺结核。从今年1月11日入医院住院治疗,经过大夫和护士耐心护理后,病情逐渐好转,已经于1月28日出院回家了。现在他仍旧每天定时服药,定时注射链霉素。天气好的时候,他的奶奶还经常带着他在户外散步。我家的人都一心要把孙玉玺照管好,使他早日恢复健康,以不负党和人们对他的期望和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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