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11月21日人民日报 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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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武汉市三个国营专业公司
精简庞大的行政管理机构
天津市广大群众要求商业部门消除机构臃肿现象
新华社武汉19日电 武汉市零售、饮食、生活服务三个国营专业公司精简庞大的行政管理机构,52%以上的行政人员正在陆续被充实到基层商店搞业务工作,或调往其他需要的工作岗位。
这三个专业公司共拥有行政人员一千一百多人,设有市、区公司和区管理处等各级管理机构。庞大的组织机构和过多的人员,工作效率极低,浪费了大批人力物力,有不少人每天只有两小时的工作。公司包揽了许多不应管的工作,如理发店要买几条毛巾、几个发夹等营业用品,甚至工人请假,都得经过区管理处的批准,有些较远的商店仅来回请示批准所用的车费,也足够添置一些小的用具了,往返花费的时间更是无法计算。零售公司还把采购、运输、储存、经济核算等工作都集中在区公司,给营业带来很多不便和损失,增多了商品流转环节和费用,常常发生商品不对路,造成人为的积压和脱销,不能满足消费者的需要。
这样庞大的行政管理机构,大大影响了基层商店的积极性。许多基层商店主任、营业员形容他们的工作是“有职无权”,因为基层商店只有售货的权利,他们就只关心销售计划,对其他采购、费用、利润等计划都不关心,也无法及时有效的满足消费者的需要。
由于机构庞大、领导多头、人浮于事和领导上的官僚主义,滥订制度、规章,滥发报表的事情就跟着发生,零售公司发下的报表有五十多种,而且内容重复、复杂,有一种商品流转费用表,需要填写二百笔金额数字、四百个指标和计算一百九十八个百分比,造成很大的人力物力上的浪费。
针对这些存在的问题,三个专业公司本着精简行政、充实业务的原则,改革了管理制度,把行政机构不应管和不需要管的事务和权力都下放到基层商店;让较大的商店对本单位的全部经济活动独立负责;并且减少和简化了报表。这样一来,市、区公司和管理处的工作负担大大减轻,根据算细帐的结果,只要原有行政人员数的一小半就够了。生活服务公司的秘书科原有十九人还吵人手不够,现在减为十五人,不但完全能担负工作,还可把公司的基建修缮任务兼管起来,取消了过去管这个工作的组织技术科。零售公司一部分基层商店实行经济独立核算后,进货加快,经营的品种也增多了。
新华社天津19日电 天津日报18日发表两件读者来信,揭发天津市商业部门管理机构臃肿、行政人员人浮于事的严重现象。
中国医药公司天津采购供应站靳长庚给天津日报的信上说,他们站有的科室的干部常常闲着无事。今年6月,天津市第一商业局责成他们站成立一个组织技术科,这个科到底应该干些什么工作,直到现在局和站的领导方面没有具体布置过。干部呆得难受,只好看看报、读读书、聊聊天,有一个干部半年只办理过两件事情。科里的人曾经不断地向领导方面要求工作做,但是得到的回答总是“等一等吧!”“再过些天研究好了,告诉你们吧!”
公私合营瓜果批发总店金钟路分店第四门市部的业务员孙宝元写道:自从实行公私合营以后,作生意的手续麻烦了,经营的环节增多了,各门市部为了每天向总店和分店汇报业务情况,都成立了几个业务组和一个结算组,每个业务组内还设一个会计组。金钟路分店所属十个门市部的七百三十四人中,做买卖的人只有一半左右。门市部的业务忙不过来,而总店和分店的有些行政人员却找不到事情做。
最近十多天来,“天津日报”已经揭发了商业部门很多机构臃肿的严重情况。中国化工原料公司天津采购供应站在两年前业务量最多的时候,全站职工不过五百人,现在业务量减少了百分之八,而人员却增加到了六百多,天津市五金机械公司现在有一千多人,业务人员不到百分之四十,行政管理人员却占百分之六十以上,单是在经理办公室“辅助”领导同志工作的,就有主任、秘书和写总结报告的干部六人。
天津市广大群众正要求商业部门坚决精简管理机构,克服官僚主义。有些公司已经在制定方案,准备迅速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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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采取紧急措施为市民赶制棉衣
重庆党政领导人员深入调查研究,调整加工任务,挖掘缝纫潜力。
新华社重庆18日电 重庆市党政领导机关采取紧急措施解决市民过冬棉衣的缝制和供应问题。
目前已是严冬季节,但一般缝纫店都不接受来料,个别虽然接受来料,却要一个月到三个月才能取货。据商业部门估计,全市冬季棉衣供应大约还差十八万件,门市已经脱销,给市民过冬造成很大威胁。同时,缝纫店不讲究技术,短针、少线、裁错、缝错等粗制滥造现象十分严重,引起了市民不满。
为了迅速解决这个问题,中共重庆市委员会书记、重庆市市长任白戈等党政领导人深入缝纫生产合作社作了调查,还邀请有二十年以上的缝纫经验的老师傅史永康、董浩然、厉童德等进行座谈。中共重庆市委员会召开了包括各区委书记、缝纫生产联社主任及有关干部参加的常委扩大会议,进一步作了认真的研究,确定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原则。重庆市人民委员会第五办公室、商业和手工业管理部门也多次召开了会议,研究这个问题。
据了解,缝纫店不接受棉衣来料的重要原因,是商业部门加工任务和缝纫生产合作社自产自销的数量过大。为了使缝纫社能腾出力量接受棉衣来料,目前商业部门已将加工任务缩减到只占全市缝纫生产能力的3.5%。手工业管理部门也已确定今后缝纫生产合作社以承接门市来料为主。在门市来料和加工较少的情况下,缝纫店可以进行一部分自产自销,以调剂生产的均衡。由于市民急需棉衣御寒,除鼓励缝纫店积极承接来料外,重庆市商业和手工业管理部门已着手统一组织力量,挖掘潜力,将一千多个有缝纫技术的职工家属和散居在街道的缝纫工人组织起来,于短期内赶制十万件棉衣供应市场。为了鼓励提高质量,改进技术,决定对现行工资制度逐步加以改革,并订出必要的质量的检查和考核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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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中国出口商品展览会已接待观众二十万人
新华社广州19日电 中国出口商品展览会开幕十天来已接待了二十万零五千多个参观者。现在还有七十一万多人登记要求参观。
在参观的人群中,有广州和附近各县的各界人民,港澳同胞和海外华侨,亚非地区和欧洲部分国家的商人。他们对展览会丰富多采的国产新商品很感兴趣。澳门著名的工商界人士姚景槐说:参观后,我感到祖国的进步一日千里,内心充满了自豪感。姚景槐对澳门“大众报”记者说,“在展览会中,各种商品都比以前进步。其中以解放牌汽车、火车头、六千瓩的汽轮发电机等最引人注目。各种纺织品、工业馆中的机器、各种日用品,都使人想一看再看”。
外国商人对展览会也很称赞。一位曾在中国经商二十多年的外国商人说:“展出的商品包罗万象。从来没有想到中国能生产这么多的货品,并且能够将这些货物出口”。
据新华社广州19日电 今天是中国出口商品展览会开幕后的第十天,大会先后已经作了将近一千笔生意,成交总数突破了五百万英镑。
大会成交的一千多种商品中,除了棉布、松香、桂皮、丝、柑橘等传统的主要出口商品外,还有第一次出口的大片瓦、大橘饼、鱼脯松等商品。欧洲的商人头一回买了我国的药酒、油毛毡和小锁头。印度尼西亚和柬埔寨的商人也对挂销和厂丝感到兴趣。十天内,糖果饼干和鸡毛帚等小商品也卖了五十多万美元。
这次和我国交易的有二百多个商户。他们来自亚非地区和欧洲十四个国家,还有港澳工商界人士。过去很少和我国贸易往来的寮国商人,这次也来了,并且第一次购买了一批松香、布匹、铁钉和啤酒。商人们对大会的交易相当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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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不让浪费粮食之风再起
上海市成立专门机构检查粮食定量供应工作
江西日报批评集体食堂和农业社的浪费现象
新华社上海20日电 上海从昨天起全面检查粮食定量供应工作。市粮食局已成立一个专门机构,领导各区工作组进行这次检查。
今年第三季度以来,上海的粮食销量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现象,7月到10月的粮食销售总量比去年同期增加了百分之十五点六。许多单位人数没有增加,而粮食用量上升。有些工厂、企业在吸收新工人和雇用临时工的时候,不要他们转移粮食供应关系;管理伙食的不向搭伙的人收取粮票已是较普遍的现象。
这一时期,浪费粮食的现象又有滋长。不少单位管理伙食的任意丢弃吃剩的饭和馒头。在某一医院每天倒掉的十大桶剩饭剩菜中,一次就可捞起米饭三十多斤。
粮食部门干部执行粮食定量供应制度也较前松懈,对申请粮食补助的团体和居民,往往不加审核就给批准。据普陀、虹口等六个区在六十七个伙食单位和七百多户居民中的初步了解,有40%的伙食单位和28%的居民每月都有多余的粮食。
这次检查工作预定为一个半月。上海的粮食部门准备根据检查的情况,采取措施来改进粮食定量供应工作。
据新华社南昌19日电 江西日报在17日以“浪费粮食之风不可再起”为题发表了评论,批评了目前城市中许多集体伙食单位和乡村中农业社浪费粮食的现象。
评论说:一年以前,全省各地曾经掀起了一个“节约粮食,反对浪费”的运动。这个运动获得了很大的成果。人们把节约粮食看作是一种高尚的美德和爱国的行为,许多地方都订出了节约粮食的制度。但是,近两个月来,从城市到农村,又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浪费粮食的现象。在城市里,许多集体伙食单位的节约粮食制度已经无形废除。
在农村,有些农业社和农民片面理解了发展副业生产,大量用粮食(有的用口粮)和国家预购粮做米粉、糖和酒。如新喻县友爱农业社是个缺粮社,口粮还需国家供应一部分,但却做了一千多斤谷子的酒;上高县泉港乡的六个农业社,大部分都粮食不足,但也做了近五千斤谷子的米粉,最近又浸了近三千斤米准备再做。评论中指出,“浪费粮食现象的再度出现,说明了粮食部门对我国粮食情况的好转存在片面的、错误的认识。他们以为“粮食情况已经好转了,用不着扣得这么紧,可以放宽供应”。
于是对城市居民和集体伙食单位的粮食,采取要多少供应多少的放任态度,不再认真核实需用量。由于粮食定量放松,有些居民就将多购粮食加以浪费;许多集体伙食单位只要认识人,不用粮票也能吃到饭。这样一来,不合理的销售量急遽增加,超过了国家规定的指标。据统计,第三季度粮食销量就超过原计划30%以上。
评论又指出,今年江西省虽然遭到了程度不同的水旱灾害,但粮食的总产量估计可以达到或者超过丰收的1955年水平。如果全省人民都能够像去年那样重视节约粮食,粮食供应是不会成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任凭浪费粮食现象存在和发展,使不合理的销售量不断增加,那末,就有可能发生粮食紧张情况。
评论最后提出,要求粮食部门应该及时检查和改进供应工作中的缺点,实事求是地供应民食,纠正放松现象,并继续教育人民节约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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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山东鱼虾增产
据新华社济南20日电 山东省鱼产量比去年增加。据山东省水产局统计,从年初到10月底,全省共捕获鱼虾二十六万四千七百七十吨,比去年同期增加了6.29%。
今年山东省的水产丰收,是在全省实现渔业合作化的基础上获得的。现在,全省共有八百零六个渔业生产合作社,入社渔户占全省渔户总数的92%,其中参加高级社的渔户占83%。这些渔业社今年都增添了捕鱼工具和进行了生产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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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长安县有一亩多粳稻
亩产一千四百多斤
本报讯 陕西省长安县九联第一农业社青年生产队的一亩一分多粳稻,平均亩产一千四百二十四斤十二两,打破了全省历年来的水稻的最高单位面积产量。这个生产队另外还有一亩零二厘粳稻,平均亩产一千二百四十六斤六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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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中药萸肉和于术丰收
新华社杭州20日电 浙江建德专区的萸肉和于术两种中药丰收。据估计,萸肉产量约十万斤,比去年增产七万斤,于术产量约四万五千斤,比去年增产两万五千斤。
萸肉、于术是名贵中药,又是补品。萸肉还可以用作筵席上的珍品,于术目前全国还只有建德专区的于潜县出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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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沱江流域甘蔗丰收
新华社成都20日电 四川沱江流域四十万亩甘蔗丰收,每亩平均产量达六千斤,比去年增产60%左右,是解放以来产量最高的一年。有些农业社每亩平均产量达到一万斤左右。
目前各地正在紧张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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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编后随笔

颠倒的宝塔站不稳
在有些同志看来,似乎机构越庞大、人员越众多,事情就越好办。在这种心理支配下,不少领导机关的机构就不断地膨胀,下层机构却薄弱空虚;摊子是大得颇为壮观了,做具体有效的工作的人却很少。这样,头重脚轻,活像一座倒立的宝塔。当然,这样的宝塔是站不稳的,会倒下来的。实际情形往往是这样:在那种“人多好办事”的思想统治着的地方,不是事情没办好,就是成群的人没事干,或者是许多人在“管闲事”——把许多不应管的事也管起来了。武汉市生活服务公司所设的区管理处,不是连批准理发店买几条毛巾、几个发夹的事情都包揽过来了吗?试问对于那些被上边庞大的管理机构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基层单位来说,还有什么经营的独立性可谈,还有什么工作的积极性可谈!
同样存在着机构臃肿、人浮于事的情况的部门,学习武汉市三个专业公司果断行事的榜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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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编后随笔

学习万里赶羊的人
为了使人民穿到更多更好的毛织品,为了把粗毛羊改变成细毛羊,内蒙古自治区畜牧厅派了几个工作人员到新疆去运了一千多头新疆细毛种羊回来。这几位工作人员,不但出色地完成了万里运羊的任务,而且为国家节约了许多资金。他们为这想尽了办法,历尽了艰险。更可贵的是他们这样做是认为当然应该这样做,一点也不以此居功自傲。他们说:天山的石头没挡住咱们,更不能让自满情绪挡住咱们。
我们把“万里赶羊”一文诚恳地推荐给读者,愿与读者一同学习这些同志的工作精神:不只是满足于“完成任务”,而且要力求完成得更好、更省;在艰险面前,不是退缩,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征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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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来信

一些农业技术工作人员的苦闷
我是青海省湟中县哆吧农业技术推广站的一个工作人员。农业技术推广站是完成农村社会主义改造中不可缺少的一个单位,可是我们这里有很多工作人员(包括我自己在内)对推广站工作却不能安心。在技术推广站中流行着这样一句话:“二流子的脑袋,劳动英雄的腿,卖膏药的嘴。”
一、技术推广站的干部质量不高:在有的县里将犯了错误或是大家认为没有办法对付的干部往农业技术推广站里送,平时的政治思想教育又很少有人过问。因而,推广站就被一般人认为是一个好人不来的单位,原来较好的同志,甚至也怀疑自己以前犯过啥错误没有,思想开始波动起来。
二、推广站的干部不能专心做自己本分的工作。从道理上来说,搞中心工作对推广站的工作是有利的,可以配合。但事实上并不完全如此。去年粮食“三定”的时候,我们全站五个干部全都下乡搞“三定”了,秋耕和冬灌工作就没有搞。到年底,我们要总结推广站全年的工作,可是又要去搞兵役工作。推广站成了一个没有总结和计划的单位,推广站的干部也变成区公所的机动干部,啥时候要啥时候抽。
三、推广站的干部同贩货郎一样,只能从上面贩一点回来就卖一点,业务水平提不高。平时看比较厚一些的书就说你是好高骛远,看数理化的书就说是不安心工作,想升大学。我们有些领导干部整天在喊“干部业务水平赶不上实际需要”;可是实际上对干部学习并没有具体的安排,在我们周围还有一小股歪风,在阻碍着干部学习。
推广站的干部整天在乡下跑,最远的地方来回三、四十里;我们要求买一辆自行车,可是县财政科不批准我们的计划。
起初,我以为像我们站里这样的情况是个别现象,今年我参加全省技术推广工作会议以后,才知道这在全省是一个相当普遍的问题,很多技术干部也和我一样地苦闷。因此,我觉得有必要在报纸上提出这个问题,请有关部门赶快加强对技术推广站的领导。 蒋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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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来信

一个囤积居奇者
今年夏天,浙江绍兴市和附近地区的苧麻缺货。市百货公司见到市场上供应紧张,就把库存的一万多斤苧麻,当活宝一样摆在仓库里;一面却要求市工商局提高售价,想从中捞一把。工商局不同意提高价格,市百货公司就把麻搁而不卖,任凭市场脱销。
县采购局鉴于市场上苧麻长久脱销,要求上级调货。市百货公司知道了,立即捷足先登跑到宁波提取了二万斤苧麻,并按计划向四川调来了二万斤。可是绍兴市场上仍然看不到一根麻丝,因为定价不合市百货公司的“理想”。
正在这个时候,上级来了个通知,说麻类全部移交给当地供销合作社批发,并指示立即办理接交手续。
市百货公司的孙副经理一字一句地读着上级的指示,手直打哆嗦,嘴里还不住地说:“那还了得,眼看三万元的业务又飞了。”忽然,那付阴沉的脸又开朗了:文中明明写着接收单位是绍兴市供销合作社,反正市社还没成立,把麻卖掉,能把我老孙怎么样?
但事情往往不是那么如意的。原来上级那份通知中把接收单位写错了,把“县”写成“市”了。
县供销社接到这份通知,马上就派人去公司研究接交问题。在孙经理的“指示”下,经办的胡同志向供销社的同志提出了两个难题:
开始,胡同志推说市委财贸部不同意交给县社。后来,市委财贸部马副部长口示:应按市县供应比重划分。
接着又提出了第二个难题:接交日期应在四天以后。为什么公司要拖延接交日期呢?原来这里大有文章:市百货公司在孙副经理指示下,抓紧这几天时间,连夜打电话,发指示,设法把这批苧麻向市场投售,仅孙端镇一个生产小组,一下子就拨去了五千斤,并分散存放到下边的公司五千斤。
绍兴农村有六十多万农民,有十五个供销社,百货公司只留三千斤苧麻移交给县供销社,而且把二等二级黄麻的标签撕掉,冒充一等一级黄麻交给供销社。
人们不得不问:孙副经理在这件事情上打的是什么算盘?
张双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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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万里赶羊
本报特约记者 萧乾
“10月末,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草原上的母羊,全面开始定期配种。预计明年清明前后,将繁殖一百多万只小羊。这几天,经过训练的一批人工授精技术员先后到达了各旗准备给配种。
“锡林郭勒草原的羊产毛量较低,毛质粗糙。因此,内蒙古自治区今年运进了一千多只新疆细毛种羊,和蒙古羊进行配种。明春这里将出现杂种细毛羊羔。”11月5日的“人民日报”上,发表了这样一条消息。你想,新疆和内蒙古,这两个自治区,相隔有多么远?交通又多么不便?可是,新疆的细毛种羊却被“运进”内蒙古自治区了。
是怎样“运进”的呢?
过去从新疆西部运羊,不是用飞机就是由伊犁装汽车。这批羊可不是那样运的,它们是先被“吆运”(人赶着羊走)到乌鲁木齐,然后才装汽车、搭火车运来的。运羊的同志们从新疆西部巩留县的巩乃斯羊坊出发,先是徒步赶着那一千四百只羊爬过十二座高达四千公尺的大雪山,渡过一百多个山洪肆虐的河口,踏过苇塘和沼泽,穿过人类足迹从来没有到过的原始森林,穿过毒蛇区、毒草滩,战胜了狼群和熊群,七十五天,到达了乌鲁木齐。然后,又在汽车和火车的运输过程中克服了重重难以想像的困难。他们走过五个省、两个自治区,经历了一万一千五百里的路程,把这此细毛种羊“运”到了内蒙古草原。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样做,比起来用飞机运,给国家节省了将近五万元;这样做,使羊的体质受了一番锻炼,并且平均每头羊加了五公斤膘。
我在呼和浩特访问了内蒙古自治区畜牧厅派到新疆去买羊的干部,特别是领队哈迪同志。他们的谈话,真是令人感奋的诗篇。从他们办这件事的经历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在我们的国家里,有怎样忠于职守的干部,怎样热爱祖国的人民!
“走天山!”这是个大胆的决定,豪迈的决定。在拿定主意以前,六个干部和二十七个临时找来的工人心里不是没有好嘀咕一阵。好家伙,从来没有人赶这么多羊走过这一千四百里终年不化的雪山!人病了怎么办?羊要是拐了腿怎么办?许多疑难纠缠着他们。
天秤总是有两端。一端是难以估计的困难(有些困难是现实的,有些是化装出来的);另外一端呢,是“吆运”对国家、对羊的好处。这具天秤就在他们每个人心里摆上摆下。新疆的畜牧厅厅长达夏甫说:“干吧!羊是结结实实的羊,你们中间又有放羊的老手,场里给你们找个好向导。”羊场的哈萨克族同志不容分说就动手替他们画起了路线图。
好吧,走天山。
于是,他们先把一千零五十只母羊和三百五十只公羊分成三个赶运组。每组一个兽医干部,四个工人,负责大约五百只羊。公羊喜欢彼此顶撞,撞出伤来转天就会生蛆,一般人宁愿管三只母羊,不愿管一只公羊。可是,兽医辛仲直主动提出来要负责这一组。这以外,还有炊事组。队里有蒙古、汉、回和哈萨克四个民族,大家同意一路上全跟着回族同志吃,炊事也完全由他们管。炊事组不但管做饭,还管拣柴和拉病羊。还有驮运组。行李,帐篷和粮食都得想法运。他们最初想雇几个新疆老乡赶着牲口驮,可是一划算得花五千元,还得给他们回去的盘费。不行,还是花三千来块钱买了二十四匹马。估计到了乌鲁木齐可以原价卖出去,不是又给国家省了一笔钱吗?
为了保证病人不至于掉队,病羊不至于损失,他们还买了两辆四轮马车。天山上赶马车,这是没听过的奇闻。许多当地老乡都拦他们,说山路窄得连两只羊都不能并着走,怎么能带车呀!可是他们决定还是带上。当然,他们一点也没料到这两辆大车给他们造成的困难。
6月14日那天,他们就跟着羊场的老工人乌木耳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头一关就是毒蛇。从6月14日到27日,他们走的全是毒蛇区。哎唷,那真是个蛇的世界,没腰的草棵里,遍地都是几尺长的花蛇,曲曲弯弯地爬行着,有时候还挺起长颈子来朝人险恶地吐着芯子。一个赶羊的工人热了,把大褂脱下来放一放,等会儿去拿的时候,已经沉甸甸地钻进好几条蛇了。一天晚上有匹马挨了一口,不大工夫它就浑身发黄,过会儿就倒下死了。
过毒蛇区,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随便怎样也不能叫羊给蛇咬住。他们走在羊群前头,手里攥着把鞭子,一路上响亮地抽着,抽得山里发出尖峭的回响。
白天好办,晚上一宿营就困难了。他们总是很小心地侦查地势,看蛇窝多不多。20日那天,他们挑了个非常漂亮的地方,叫伊士布拉克(“三个泉眼”),以为可以受不到毒蛇的威胁了。谁知道,刚搭好帐篷,一个哈萨克人气喘喘地跑了来,说:“啊呀,这儿山根儿底下全是蛇窝,可搭不得帐篷!”
那十几天的日子过得心里可紧得慌,毒蛇的影子日日夜夜一直也没离开过他们。
天山这个“天”字叫得可是真妙,高得人张嘴喘不上气来,腿沉得就像挂了个秤铊。往上看,石头跟石头、树跟树就好像接起来似的那么陡,上面还常掉几百斤重的大石头下来。过阿优达板(山口子)的时候,有人眼睁睁看见一只旱獭子给砸得脑浆迸裂。往下看呢——谁敢往下看呀!万丈之下尽是冰窟窿,窟窿里是滚滚的黑水,丢一块石头要好半天才能落地;喊一声,回音要比自己的声音大多了。他们头晕,心噗咚噗咚地蹦……。
可是,有一天,就在这样陡的山上他们遇见一群牛;放牛的是个哈萨克女人,她骑在马上,怀里抱着个刚满周岁的娃娃,另一只手还从容地理着头发。女人后边坐着个八九岁的女孩,她一手抱着妈妈的腰,一手还在玩着什么。另外还有个十来岁的男孩,他骑着马,手里搂着一只雪白的羊羔。他们大约是在换牧场。马背上还驮着蒙古包。这下队上的人可觉得惭愧了,大家都说:只要自己不泄气,多么高也用不着怕。
光不怕还不成,那三群羊呢?羊最喜欢爬高。它们不知道这山高得可怕,体贴体贴放牧的人,它们照样爬上爬下。只要羊群里有一只羊爬上去了,管羊的就得跟上去,把它叫回来,不然的话它越趴越高,就更不好找回来了。高处的羊还会用蹄子往下蹬石头。可是,刚把这只叫回来,那只又上去了。一天要走六十里路,实际上就等于走一百二。
羊就怕把蹄子磨烂了,一烂自然就拐。可是走那样的山路,蹄子怎么能不烂呢?想办法呗。过山的时候就给羊“穿鞋”,用一种皮套子裹在羊蹄子上。这种套子用不上一两天就磨通了。后来没皮子做套子了,大家把自己的衣服割下来。
车呢?那两辆车一点儿也不比羊省心。本来嘛,天山上从来没走过大车。山太陡了,能走的路不到二尺宽,下面就是悬崖和冰窟窿。不能用马拉,怕马往后一退,车翻了。怎么办好呢?先是用人抬,抬的人头发晕,脸吓得惨白惨白的。这时候有人说出一路上唯一的一句泄气话:“运得过去吗?运不过去临完再把命送在这儿!”旁边有人听见,赶快说:山再怎么陡,旁边总没敌人的炮火吧!可是咱们志愿军怎么把大炮运到上甘岭上去的,还不是就靠股干劲儿!
这么一说,大家的情绪扭转过来了;于是,办法也就想出来了。
他们把五六十公尺长的绳子拴在车辕上,从上面拽着它;车往前走,上面慢慢续绳子。为了怕马退,领队的哈迪自告奋勇来驾辕,让马在前头拉,这样就不怕它退了。遇到特别窄的山路,像腾格尔达板,就把车拆散,抬过去。
车在天山深谷里可出了风头啦,当地人谁看见了谁都觉得新奇。车走过去了,牧民还弯下腰去细细察看大车留下的印迹。
内蒙古够冷了,可是比起这地方来显然还差得远。大六月天,有人耳朵都冻坏了,每天早晨起来,帐篷总冻上一寸多厚的霜雪,敲起来??响。为了怕弄坏了帐篷,驮运组总是等太阳出来才敢拆。
柴禾的问题可真不简单。一下雨,马粪湿了,开不了伙,大家爬了一天山,还得饿肚子。
水难得看见,而且看见了水不一定喝得到,因为有一种沼泽差不多是陷阱,连羊踏在上面,腿也会拔不出来。过牙克斯台达板的时候,人走在平坦的草原上,忽然会陷进去。
一到渡口,水倒有的是,就是太多了。
内地下雨的时候闹山洪;新疆有雪山,天一放晴,有山口子的地方必然得有山洪奔下来。那是怎样的山洪啊!力量大得什么都能摧毁。河并不大,一般的也不过三、五丈宽,三尺来深;顶宽的拉坦河有十二丈宽,四尺多深。可是,走在河里,骑在马上,马不用迈腿,人马就会移动。十几斤的石头,丢下去马上就打转。有一回他们看见一对夫妇坐着辆大车,两个人各抱着个娃娃。山洪来了,立刻把大车冲翻,那个女人怀里的孩子给冲走了,她自己在漩涡里打转。男的撒开怀里的娃娃,搂住一棵漂下来的大树,想挣扎过来救他的妻子。大家看见,马上奋不顾身地把孩子从激流里捞上来;放在马鞍子上,搓揉了好半天他的小肚子,才醒过来。
这样的激流要是羊跳下去,一万只也给冲没了。一路上总得先派人前头去采路,找水窄而缓、河底不扎脚的地方走。找好了渡口,用套马杆子探探深度,然后动手给羊搭“桥”:把卧牛石一块块排在河当中,再从原始森林里扛来一些倒下来的干树杈,把它们绑在卧牛石上。这还不够。石头旁边一排站上十六七个人,形成一道肉桥。于是,一千四百只羊就一只只地从这十六七个人的手里递传过去,一千四百只哪!起码要站上四个钟头。四个钟头人的腿都泡在冰雪化成的、刺骨的水里;有时候水流得太急了,站在河中间的还得把自己绑在干树杈上。羊传递完了,人的腿也冻得没了知觉,浑身哆嗦;手脚在传递的时候给羊犄角撞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有一回,正传递的时候,一只羊从人缝儿里窜下水去了。这时候,跟工人一道站在水里的兽医辛仲直就不顾一切地淌到激流里去,一把抓住了那只羊的犄角。山洪太猛了,眼看辛仲直也要给冲走,另外的同志又淌过来抓他的手。后边的人又赶忙抓那个人的手……这样,大家就连成一道锁链,山洪才没得逞。事后,有人对辛仲直说:“真险哪!”可是,这个寡言笑的青年兽医只说了声:“够本啦,羊总算没给它冲走。”
狼真是狠恶的动物。7月12日那天,走过通格力戈达板的时候,有个哈萨克牧人离他们宿营的地方不远。头天他还是一百多只羊的主人,可是过了一夜,那一百多只羊都变成了一堆骨头,只给他剩下一只山羊。
走过牙克伯地区一道森林的时候,他们远远瞅见一群狼在追两只羚羊。不一会,它们都消失到森林里去了。从那以后,他们对狼更加注意提防了。每天到宿营地头一件事就是数羊。一千四百只羊,真够数的,而且随数随提心吊胆的。数完了,就交给夜里打更的同志。打更是很吃力的活儿,可也是件非常重要的活儿。他黑潦半夜冒着高原的风雪守在羊群旁边,扯开了嗓子吆喝——吓狼。
天山里头常起风暴。天上一出梯云,就要来风暴。狼这时候趁火打劫,在风暴里猖狂进攻。羊这当儿也最容易羼群。每天选择宿营地,总要看暴风雨来了有法掩蔽没有;周围狼多不多;还有,人如果从山上掉下去,有法儿救没有。
真是磨难重重呀,眼看就到乌鲁木齐了,还过了两天毒草滩。这种草牲口一吃就没命。怎么办呢?只好连夜赶,一口气走了一百多里。也只有体格这么结实的新疆羊受得了!
宿营总是三座帐篷作三角形,把羊放在中间。马夜里不睡觉,它们在周围守卫着。有个蒙古族工人叫吐克吐,他平常不许别人放枪,可是有一天看见狼,他放了一枪,把马惊了,还跑掉了一匹。吐克吐这下可急了。他摸着黑儿连夜满山找呀找呀,什么也顾不得怕了。到天亮,居然找回来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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