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1月1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建设集二铁路的人们
在暴风雪里
一九五三年一月,集二线工程还未动工,艰苦的线路调查工作正在紧张进行。内蒙古草原一连刮了四天大风暴,雪片直向人们脸上猛打,气温降到零下三十八度。
南段线路调查组的同志们,冒着暴风雪,顺着新定线的木桩从土木尔台向南调查。线路的木桩完全被雪盖住了,他们就用手扒开雪,一个一个地找。每一个人扒到最后,两只手都不会活动了。一双腿埋在一尺厚的深雪里,拔出这条腿,再拔那条腿,又费劲又慢。所以从土木尔台到韩家村仅四十多华里,却走了十一个钟头。晚上九点多钟才到韩家村。他们在一位老伯伯家住下来,老伯伯问:
“你们这样子吃苦,要向那里去呀?”他们答:“我们是修铁路的,不久就要在你的门前跑火车了!”老伯伯听了,高兴得合不拢嘴。
调查组的同志们躺在热炕上,好半天还暖不过来。夜里十二点钟,丁段长和黄宇钧又爬起来冒着雪去寻找汽车。原来汽车因中轴冻断而抛了锚。直到下半夜三点钟,汽车才到韩家村。丁段长见两个工人的脚和手都冻僵,不能走路了,就一个一个把他们背回老伯伯家中去。
在四天的时间里,同志们终于带着胜利的微笑和艰苦的奇迹回到了集宁。
战胜了缺水的困难
在内蒙古辽阔的草原上,茂密的牧草养育着一群群的牛羊。但是在这美丽而富饶的草原上,却十分缺水。集二线北段两百多公里的线路附近,只有三、四口井,挖井队在沿线打了二百多眼,只有七十一眼井出水。因为缺水,有时混凝土工程没有水养生,机器就停止了运转,工人们则常因缺水而不能按时做饭。
草原一望无边,从那里才能找到水呢?
工人们找到了祖祖辈辈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们。六十多岁的蒙民达博利音,骑着马,领着工人们找到了几眼旧井;呼里庙附近的牧民,把自己汲水的井和十二工区的工人合用;活佛达木仁旺吉勒也把从没告诉过别人的在草原上打井的方法,告诉给工人们,有经验的蒙民指出打井的地点,大部分井都打出了水。
但是,有很多井离住地很远,特别是在沙漠地带,牛车、马车、汽车都不能走,运水更困难。蒙民柏仁莱第二互助组的组员们知道这个消息后,不要酬劳,把组里八只骆驼长期借给工区驮水。这八只骆驼从去年五月到十一月,一直为铁路服务。蒙民们说:“修铁路我们也有份儿啊!”
征服了沙漠
在沙漠上修筑铁路,在我国铁路史上还是第一次。从集宁向北,在锡林郭勒盟大草原中部有一片沙漠,集二线就要穿过这段沙漠和蒙古铁路连接起来。十二工区的工人们,从去年四月起,和沙漠搏斗了七个多月,筑成了坚固的路基,保证了钉道队提前把钢轨铺到二连。
沙漠上“车不好行”“人不好走”,汽车一开到沙漠上,半个轮子就陷到沙子里打空转。人们走起路来,抬起左腿,右腿就向后滑,走一步退半步。筑路基的时候更困难,脚刚踏到边坡上就和沙子一道溜下来。工人们为了克服流沙的困难,在路基两旁搭起脚手架,从取土坑到路基旁,铺上一道木板,解决了走路问题。
随着工人们的辛勤劳动,路基在整齐地向前伸展,忽然一阵大风把路基刮走了。大风一来,黄沙满天,对面不见人;狂风夹着沙子,打在脸上像针刺的一样痛。大一些的沙砾顺着风向流动,有时堆成一座小沙山,一阵风来,沙山又被刮走。
苏联专家为了使路基不被大风吹走,并保证将来的行车安全,建议把路基用红黏土包起来,栽上草。工人们执行了苏联专家的建议,一面筑路基,一面包黏土,路基就一层层、一节节稳固地伸向前方。在筑路过程中,苏联专家又告诉工人们要保护沙漠的表面,取土坑要设在避风的一方,防止大风把沙子“搬家”。
沙漠,终于被英雄的筑路工人征服了,到十月中旬,一条雄伟的路基屹立在沙漠上。附近的蒙族弟兄带着奶油、奶酒前来慰问,他们感谢毛主席派来的筑路工人给草原即将带来的幸福生活,保证把铁路保护好。
向洪水作斗争
在集二线工地里流传着许多向洪水作斗争的故事。下面就是其中的一个。
去年七月十七日,集二线上第一座桥——霸王河便桥的防水排架被洪水冲起。“一孔排架是由多少劳动人民的血汗换来的呵!”劳动模范王怀友一边想着一边向下看:混浊的洪水在桥下奔流,桥身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接着他就跑到段长跟前,要求派他去救出这孔排架。
过了一个多钟头,排架的响声越来越大了。在岸上的领导干部和工人们,都喊叫王怀友赶快上来。
排架在洪水冲击下不断地掀动,眼看就要被冲到远方去。“如果排架冲走了,耽误施工怎么办?”王怀友拿着一根粗大的绳子又爬上了排架。风声和浪涛声像一群野兽在狂吼,洪水浸透了衣服,王怀友仍然坚持着工作。
排架拴好了。王怀友小心地把绳子递给了岸上的工人。正在这一霎那,一个浪头迎面扑来,王怀友眼前一阵昏暗,他吃力地挣扎着,从一个漩涡卷到另一个漩涡。这时,十来个同志沿着河岸奔跑寻找,终于在离桥九百公尺的地方,把他从水中救出来。医生为王怀友注射了强心剂,他苏醒过来之后张着苍白的嘴唇急促地说:“同志,请快送我回桥上去,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老锅炉工长秦有才
五十四岁的锅炉工长秦有才在去年六月由武汉大桥工程局调到集二线上。几年来,他曾把自己的技术献给荆江分洪、湘江大桥和武汉大桥等建设工程;当祖国需要他的时候,他又来到了内蒙古草原上。
一次,集宁机务段把一台机车送到太原机务段去“甲检”。太原机务段发现锅炉喉板拉条铆钉泄漏三根,怕影响本单位的任务,要把机车送长辛店机车车辆修理工厂去“中修”。(按:中修比甲检要多化一亿九千万元)秦有才和锅炉工张廷鉴到了太原机务段。他们细心地检查了机车泄漏的程度,向乘务员了解了泄漏情况。秦有才根据几十年的经验和铁道部颁布的
“机车保养规则”的规定,认定可以不要“中修”,并积极向太原机务处建议召开检修会议。在会上,秦有才耐心地向太原机务处、段的领导干部和技术人员解释保养规则的规定,并主动要求担负起这一检修任务。
五十多岁的秦有才,局缩在锅炉里,紧张地劳动起来。祖国的建设事业鼓舞着他,使得他忘记了劳累。仅仅三天的工夫,他就修好了泄漏的铆钉。为了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团结兄弟单位,他还主动地帮助太原机务段检修了十五颗铆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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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个草原上的矿产普查队
范荣康
从一二六普查队回到北京来的同志,告诉我下面这个故事。
到崇根敖拉去
去年夏季,全国规模的矿产普查工作开始时,有一个普查队——一二六队,被派到内蒙古草原上的崇根敖拉(山)去。
这是一支新组成的普查队,全队大多数地质人员都是东北地质学院去年夏季刚毕业的专科学生;大多数普查队员也是第一次到内蒙古草原去,他们翻过大兴安岭,穿过内蒙古自治区数百公里人烟稀少的草原,来到一个盐湖旁边,一面展开盐湖的普查工作,一面准备进入崇根敖拉。
队长林英岱带人骑马到崇根敖拉去侦察情况。他们带回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崇根敖拉遍地的岩石,都是寻找几种重要矿产的良好的线索。
在这喜讯传来的夜晚,普查队员们久久不能入眠。这一路上,数百公里草原地带的旅途中,蒙古人民热情地用奶子茶、奶豆腐款待他们,把自己的帐篷让给他们住。有人告诉他们,在草原上有一座铁柜山,山里埋藏着一只巨大的铁柜,多少年来,蒙古人民努力去打开这只铁柜的大门,但始终没有能打开。有人告诉他们:在草原上有一个巨大的磁铁矿,农民在那里锄地,锄头挖下去,就给粘在地里拔不出来;焊锅的匠人从那里经过,挑的担子也给粘住了,再也挑不起来。还有人告诉他们:在草原上有一座珍珠山,满山都是亮晶晶的珍珠,日夜闪光……在这些动人的传闻的后面,仿佛有千万双淳厚的眼睛诚恳地注视着他们,渴求着什么,这种凝神注视的眼光使普查队员们深受感动而又心怀不安,他们将拿什么去回答这种渴望呢?现在,良好的线索发现了,普查队马上就要开进崇根敖拉,一种巨大的喜悦布满在他们心头。
艰难的路程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开进崇根敖拉还有重重困难。
普查队的辎重部队一直落在后面,毫无音信。当时普查队所有的只是两顶帐篷,三把敲钉子的铁锤,大面积的普查工作开始后,工人不够,交通工具也没有,而更严重的问题是水。
崇根敖拉有水吗?这个问题没有一个人敢作肯定的回答。询问了几个熟悉当地情况的蒙古人,他们说:“说不清呵!这条路很少有人走。”接着,就是善意地叮嘱:“草原上,水是命,千万宿在有水的地方。”
一二六队派了人到当地的盟政府去请求支援,又派了几个熟悉水文地质的同志到一个叫小坝梁的地方去打井,如果小坝梁能打出水来,大队就可以前进到小坝梁。从那里到崇根敖拉已经比较近了。
几天后,消息传来,小坝梁的井已经挖了几公尺深,土还是湿的,可能有水。大队人马结束了盐湖的工作,迫不及待地向小坝梁转移了。
这一天,所有可以盛水的器具都盛满了水。万里无云,火红的太阳挂在草原的上空。空气热得灼人。走在路上,人也渴,马也渴,但水是宝贵的,不敢多喝。大家只是加快脚步,朝前赶路。
走到小坝梁,他们发现了最不幸的事情:井已经挖得很深了,但土越来越干,干得再也挖不动了。显然,水是不会有的了。
疲倦的人马困在小坝梁。队部发现情况是非常严重的。自然,还不能说是绝路。他们还可以回到盐湖去,盐湖有水。但谁也不愿意回去。他们不是到内蒙古草原来喝水的,他们要到崇根敖拉去找矿。
副队长仝子鱼仔细地察看地图,发现崇根敖拉的另一个方向有一个叫大井的地方有一口井。队部决定折回去,向大井前进,希望能在大井建立上山的根据地。
第二天,交通工具把他们耽误了。第三天,一二六队又在炎热的草原上走到天黑,宿在一个山坡上。这一晚,最后一滴水喝完了。他们陷入一个最可怕的遭遇里。
第四天一早,大队人马继续前进。他们知道,现在再也没有别的指望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前进,早一点到达大井,就能早一点喝到水,早一点从困境中解脱出来,早一点开始工作。
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草原接着草原,太阳连着太阳。他们没有发现一口井,一滴水。人们的嘴唇干燥得龟裂了,嘴里尽是黏黏的白沫,头也开始昏了,坐下去休息,重新站起来万分困难。
所有的人都毫无怨言地坚持前进,不久,终于发现一些蒙古包,有人住的地方必有水,这给他们增强了信心。走近去,果然发现一个小湖,当地人称它为硝泡子。一阵阵的恶臭从水面上喷出来。水打上来一看,发黄,有臭味。虽然水发着恶臭,但在这干涸的草原上,对这群点水未进的人们说来,同样是宝贵的。大家喝完水,吃了饭,又继续前进。傍晚,终于到了大井,果然发现了一口井。井垒得很好,清清的水一动也不动,井底的四周还结着冰。井旁的人高兴地喊起来:
“同志们,喝水呵!冰镇凉水”。
久被口渴困恼的人痛痛快快地喝了个够,仿佛从来没有喝过这样好的水。有的还脱了衣服,洗起澡来,有的敞开衣襟让傍晚的轻风拂着胸膛。多少天来的艰苦困难,在这一刻,好像已变成过去已久的事情。
两顶帐篷在大井架起来。普查队员们贪婪地望着崇根敖拉。崇根敖拉近在眼前了,百灵鸟和云雀在天空飞翔,崇根敖拉披着轻淡的暮雾,在那暮雾的后面,在那浮土底下,埋藏着国家建设所需要的宝藏。
困难
崇根敖拉虽然近在眼前,走起来却还有遥远的路程。开始工作的第一天,从早晨出发、走到快十二点,才到了崇根敖拉。大家贪做了点工作,回队时已是暮色沉沉,草原茫茫无际,普查队迷失了方向,所好留在家里的同志在帐篷上竖立了一根竹杆,让普查队找到归途。
晚上,总结这第一天的工作,队长们都感到心境沉重,第一个问题是路途遥远,往返跋涉的时间太多,实际工作的时间太少,第二个问题是他们所能携带的水,远远不能抵偿六十里路往返和翻山越岭工作的消耗。队部决定,要设法在崇根敖拉找到水源,搬进崇根敖拉去,免除每天往返六十里的长途跋涉,彻底解决水的困难。
第二天,普查队员们分成三组,沿着三条观测路线解剖崇根敖拉。两个副队长带了几个工人在崇根敖拉挖井。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地点。这里地势比较低,牧草肥沃,山蝴蝶伏在草上贪婪地吸着土地的湿气,估计可能挖出水来。但挖到后来,土越来越干,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跑观测路线的同志很快就喝完了带来的水。午饭的时候,没有水,干粮咽不下去。口渴迅速消耗着人们的精力。人累了,腿软了,嘴焦了。抬头望青天,天上若有雨意,让雨水润一润干涸的嘴唇也好呵!但高高的天上没有一片乌云,太阳晒得土地发热。
晚上,回到大井,一个个都精疲力尽。大家拚命喝水,有人刚喝下去,就呕吐出来,混身软弱无力,好像害了一场大病。
普查队是难以前进的了。越往前走,往返的路程越长,水的威胁将更严重,已经太少的实际工作时间将会更少。崇根敖拉的普查工作就这样被迫推迟了。普查队布置了新的工作,要大家整理标本,布置大家在转石最多的地方挖井、淘沙。普查队员们接受了新的工作,心里却总是烦躁不安,他们无时不在渴望着重上崇根敖拉。
有一天,伙房里的牛粪烧完了。没有燃料,连饭都吃不上。队部布置大家去捡牛粪,普查队员们拿着脸盆,油布和雨衣出发了。虽说队长们早作了捡牛粪的动员,但仍不免有人牢骚满腹,“这是干吗呢?拿了野外津贴捡牛粪,怎么对得起国家呵!”
队长们的心情也一样沉重,只是他们相信,到盟政府去求援的同志不会空手回来。只要能借回一辆大卡车,就可以减少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就可以解决水的困难。
求援
去到盟政府求援的普查队员共有三个人,分两批启程。
内蒙古地质处助理技术员根柱是和东北地质学院毕业生王天友一起骑马出发的。他们走了三天,翻过一座座山岭,走过一片片草原,穿过六十里长的沙漠地带。第四天,干粮吃完了,水喝完了。两个疲倦的人骑在两匹疲倦的马上,特别是王天友初学骑马,体质又弱,已到了支持不住的地步。
饥和渴使他们头重脚轻,心里空荡荡的。但他们牢记着全队的期望,不敢停留。下午四时,迎面来了一辆牛车,一对中年蒙古夫妇坐在车上。根柱迎上去和他们攀谈起来,那蒙古男子从车上翻出一个盒子来说:“你们都是心好的人,这是一盒饼,刚从鄂博大会上买来,送我弟弟办喜事的,你们吃一点吧!”
他们吃了一点饼,又继续前进。这一点饼给了他们新的力量。使他们感到虽然是茫茫草原,人烟稀少,但他们不是孤独的,人人都在支持他们。
又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天已大黑,最后才看到远处一片灯火辉煌,他们知道:到盟政府了。
盟长听了前来求援的普查队队员们的汇报,知道普查队陷入最大的困难中。他说:“好啊!你们来了,我们要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这里正在建设一个发电厂,盟政府是把这当作一项重要工作去做的。可是,发电厂建成了,只是一个发电厂,你们的工作却可以引出许多许多工厂来,根本改变这个草原的面貌。你们要工人,我们从发电厂调工人支援你们。”
在盟政府的热诚帮助下,一二六队所需要解决的问题逐一解决了。工人有了,工具尽了最大的可能添置了,盟长动员了参加鄂博大会的喇嘛们腾出帐篷来供给普查队,盟政府把仅有的两辆卡车让出了一辆给普查队。有了卡车,普查队就可以住在距崇根敖拉较远的任何一个有水的地方。
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可是盟长不放心,他总耽忧这批初次来到草原上的人们还有什么事情疏忽过去,就随大家一同到崇根敖拉去。
报捷
这一天,普查队员们在帐篷里听见远处有一阵阵马达声传来,大家走出帐篷看见一辆大卡车驰过来,停住了。车上跳下根柱、王天友、盟长和来支援他们的工人……
大家欢呼起来,现在有了盟政府,有了兄弟民族的支援,再也没有什么困难能阻挡他们前进了。第二天,大卡车就把普查队员们送到崇根敖拉,崇根敖拉的普查工作迅速开展了。
不久,他们占有的资料已可以下这样的结论:国家要求他们寻找的矿产已在崇根敖拉找到了。
去年八月里,一二六队副队长赵寅震先到盟政府,后到北京向地质部汇报工作。
在盟政府,盟长热情地接待了他,听了他的令人兴奋的报告,一再叮嘱他:“到了北京,请你转告地质部,我们希望地质部明年继续派人到这里来,工作上,生活上的困难,我们将尽一切力量帮助解决。”接着,他兴奋地说:“我们都想好了。你们要吃青菜;在崇根敖拉那边有一块湿地,可以辟一个菜园。你们要想喝奶,我们可以动员一些人把蒙古包搬到崇根敖拉附近,每天早上给你们送奶。你们伙房不会养羊,羊都瘦了,以后就别养了,我们让人给你们送。你们需要工人,我们也可以替你们找到,过冬的皮衣服更不成问题。”
在北京,一个夏末秋初的早晨,阳光透过低垂的帘子,照进地质部一间长方形的办公室。办公桌前围满了人,其中有苏联专家库索奇金,有地质部地质矿产司总工程师谢家荣,有一二六队副队长赵寅震,他们反复看着盛在两只纸盒里的矿石的标本,这些标本是赵寅震从崇根敖拉带回来的。
北京城中的这间办公室,和架在崇根敖拉的帐篷相距数千里。在数千里外,在那远离北京的草原上,这一批初出学校的地质工作者的辛勤劳动得到最高的奖赏——它引起地质部极大的注意。立刻,地质部普查委员会常务委员黄汲清,东北地质局主任工程师黄懿和苏联专家瓦赫卢谢夫等都赶到一二六队去。
一二六队的面貌迅速改变了,它现在已是一支拥有数百人的强大的普查队。普查工作已不只在崇根敖拉进行;在白音敖拉,在赫格敖拉,在朝格乌得尔,在许多地图上找不出名称的地方,都出现了普查队的队员。在这些沸腾的日子里,从地质部,从东北地质局,从盟政府,调来大批的人和物资,一批批的工人来到草原上,一组一组的测量人员调来了,大批坑探用的木料,从张家口运进来,化验室也成立了。地质部还拨来了三辆大卡车。盟政府保证全队可以吃上细粮,在中共盟委副书记的殷切关怀下,去年的皮衣首先供应了普查队的需要。
冬天来到了草原,按照原先的计划,已经到了普查队快要撤队离去的时候了。但普查队决定在草原上过冬,他们要战胜一切困难,抓紧时间,及早动员内蒙古草原的矿产参加到国家经济建设的行列中来。(附图片)
测制地形图。
看,这是什么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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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积谷山之歌
本报记者 金凤
我来积谷山已经好几天了。一天中午,我沿着山腰的大道往第一班阵地走去。说是大道,也不过至多并排走两个人。但是比起上山那条笔陡的路来,这就要算积谷山的大马路了。
天气很好,海上风平浪静,太阳灿烂地照耀着。微波起伏的海洋,呈现着碧玉似的颜色。几百张白帆在海上扬起,渔船早已出海了。
这一天是星期日,山上显得分外活跃。沿着陡峭的海岸挖出来的一小块一小块不到一丈见方的小操场上,都有人在翻双杠、练单杠。远远看去,人就像在大海上翻来翻去似的。这里、那里,都传出歌声和胡琴声。山上唯一的一条黄狗也高兴起来,在人前人后乱窜乱叫。几只小白兔睁起滚圆的红眼睛,在青草中蹦蹦跳跳。只有那几口肥猪,还是像平常一样懒洋洋地在太阳下打盹。
一班在面对大陈的主阵地上,岗哨上那小个子的机枪手相云在值班,机枪口也对空警戒着。屋内却一片笑声,原来大家都在看最年轻的王普旺练习跳狮子舞。只有金家兴伏在床上在写着什么。我刚走过去看,他马上站起来,似乎脸也红了,赶忙把本子合上。“在用功吗?”我笑着问。“不,我们的金家兴天天写,天天写,准备当作家哩。”调皮的王普旺舞也不跳了,在一旁笑嘻嘻地说。其他战士望着金家兴都愉快地笑起来。金家兴的脸更红了,小声说:“你们真会编派,我写日记罢了,你们还不都写吗?”一班长这时候出来解围了:“真是写日记,文化教员让我们大家都写的。”“可以看看吗?”“自然可以。”班长马上收集了六七本日记交给我。我这时记起一位部队首长对我说的话:“现在,我们的战士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他们大多数能看能写,不仅仅能保卫祖国,建设祖国,也能歌唱祖国,歌唱他们自己的生活了。”
一小时后,我的面前已经堆了几十本日记。有的是硬面精装,从文具店里买来的现成的“建设日记”、“幸福日记”,有的就是学生们作文用的练习本,也有的是他们自己用一些白纸装订起来的。有的写得很工整、很流利,完全像是一个勤勉的优秀的中学生写的;有的笔迹还生硬,但是一笔一划都很仔细、很清楚。不管是流利,是生硬,我知道,这几十本密密麻麻的字,全是战士们的手写的,这是一些拿枪的手,拿铁镐的手,有些不久以前还是拿锄头的手。战士们朴素、生动地描绘了他们的小小海岛的生活,也描绘了他们自己丰富多采的精神世界。
在我面前展开了积谷山解放一年来的图画:荒凉的海岛,矗立在大海中央的山岗,一堆堆的大头苍蝇,一人高的荒草,露天的壕沟,在炮火下进行的修建,铁镐迸出火星,石头压烂肩膀,汗水、雨水和泥浆水从头滴到脚下;一根根的木材,一块块的青砖,一步步背到山上;炮口指向东方,营房向着太阳,山石中开出操场,铁皮房子当课堂,歌声随风飘到海洋上……
在战士耿橘林的日记上,他写了这样的一首诗歌来总结他们这一年来的海岛生活:
“海水哗哗的响,浪头高有一丈,英雄战士守卫在荒岛上,日夜监视着辽阔的海洋,不让敌人向我们的边疆望一望。
“海水哗哗的响,浪头高有一丈,铁镐铁锹响叮当,汗水湿透了战士们的衣裳,豆大的血泡打满了手掌。英雄的战士不管这些,一定要把海岛变成铁壁铜墙。
“海水哗哗地响,浪头高有一丈,守岛的战士情绪高涨,篮球排球打得紧张,响亮的歌声飞过海洋,一直传到天安门上。让敬爱的毛主席知道,是他的战士要把荒岛变成可爱的家乡。”
在这诗里跳跃着的是一颗怎样自豪的战士的心啊!他们虽然远离祖国大陆,但是他们的眼睛时时向着祖国,向着人民。他们在海岛上日常生活中所看到的一切,都哺育着他们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心。有的商船航过海洋,耿橘林看到,就这样生动细致地描写了:
“早晨我挑着水桶去伙房打饭,到那里刚刚放下扁担,忽听得马达声响,就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是愈听愈近,不一会,从眼目中就可以看到三只商船,一只护航舰,保护它们安全的行驶,从西南方向顺本岛通过。一转身的功夫,我的眼睛就睁得更大了。机器开得特别快,从烟囱里吐出来的烟像一群飞鸟似的在天空飞翔,可好看极了。当时我非常高兴和愉快,心里像一锅开水似的沸腾起来了,这是我们自己的商船在日夜奔忙着建设社会主义哪!”
渔民出海捕鱼了,耿橘林和他们一起高兴,一起担心。在风平浪静的时候,他这样写:
“这一天万里无云,温暖的太阳照着我,海洋里平静得很,清清的海水正在歌唱。祖国无数的渔民在那里安全的撒网打鱼,真是幸福啊!”
风起来了,耿橘林着忙起来了:
“过午六点钟,突然,猛烈的海风刮得天昏地暗,海洋变成一片黄野,海水浪头有几丈高。还有渔船没有回去!在海上游来游去,唉,他们可是受罪啦。桅杆和篷叫风吹得直摇晃,这大的风还怎能打鱼呢?赶快回去吧!我心中不住的担心。到吃过晚饭以后又出去看了看,他们一个跟着一个回家走了,这时候我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在凌利达的一篇日记中更集中表达了战士们对积谷山、对祖国的感情。凌利达是我认识的一个老战士,也是九班的一个党的小组长。他平时不声不响,工作起来一贯埋头苦干。要他谈谈他的工作,他总是笑笑说:“没有什么。”在他的日记上我才更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思想感情完全倾注于党,倾注于祖国和人民。这里是他在去年十二月三日写的一首短诗:
“我守卫在积谷山上,眼看着无边的海洋。东北方向就是大陈,那里盘踞着吃人的野兽,出卖祖国的豺狼。那里的老百姓饥寒交迫,天天盼望着解放!我向西一看,就看到祖国,那大陆上的人民、工厂和那广阔的土地,美丽的河山。我想起了父亲正在那里积极生产,弟弟妹妹上了学堂。前天村政府来一封信,说明年拖拉机就要开到我的家乡。
“祖国,可爱的祖国,你是多么强壮,你的力量是无穷无尽,全国人民在你的怀抱里是多幸福!
“我守住这高高的山岗,目的是为了祖国更加迅速繁荣富强。不让敌人侵犯伟大祖国寸土,叫它干脆死在祖国的大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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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们的生活随着生产的发展在不断地改善着
玉门油矿劳动模范 于金华
我自小生长在老君庙。十三岁的时候,就在石油河滩里给地主挖金子。那时候,这里除掉有一座小庙以外,只有些砂子、石头,和一眼看不到边的戈壁滩,放羊的都不到这里来。一九三八年,来了一批人,说要在这里开油矿。他们闹了好几年的工夫,才在地上打了几个窟窿,说那就是油井,其实那算什么油井,简直和老乡们的水井差不多,人们用小桶把油吊上来,再挑着送到炼油厂去。“炼油厂”也只是名字好听,实际上只有一口大锅,当时的油矿就是这样。
开矿以后,我入了矿,生活还是照旧。白天穿着破皮袄工作,晚上盖着破皮袄睡觉。赚的几个钱仍然填不饱肚子,所不同的是身上多了一层黑糊糊洗不掉的原油。地主手里打人的棒子,变成了工头手里的鞭子和矿警队手里的刺刀。
解放了,玉门油矿变成了人民的油田,几年来它已和过去大不相同了。党领导着我们开始了大建设。我们常常可以看到新的油井、新的选油站或新盖的厂房、新装的机器投入生产。我们一清早爬起来,就忙着从钻井、安装、建筑工人手里接收新的生产设备。当我们看着一排排的井架立起来,看着在太阳光下闪着银光的巨大的储油罐和分离器,看着从千多公尺深的地下喷出来的原油时,简直比看到自己的孩子还要亲。我们的厂子一天天大起来,职工一天天多起来,我们干活的劲头越来越大。
随着生产的发展,我们的生活不断地得到改善。现在我们住的新宿舍,家具齐全,电灯明亮,还有方便干净的瓦斯炉子。各种集体福利事业发展还要快。我们矿上已经有了业余休养所、疗养院、电影院,医院也扩大了好多倍。我们的业余学校和速成识字班办得都不错。我在速成识字班里学了后,就能看报、看文件、写一些简单的报告。
我当工会小组长的时候,由于学习了苏联和各地的先进经验,全组团结一致,扭转了过去事故多,生产低的现象,连续七个月安全生产,超额完成了国家计划,获得了全厂的流动红旗。大家把我选为劳动模范。其实这些工作都是自己的本份。如果说工作中有些成绩,也是因为党的正确领导和大伙的努力,去年大家又选我当采油车间工会主席,工作范围大啦,任务重啦,困难也增多啦,但是我有信心团结好群众,把生产搞好。
石油好像国家工业的血液一样,没有石油机器不能转,飞机不能飞,汽车不能跑,拖拉机也不能耕地,那里还有工业化呢?现在,国家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任务——要把玉门油矿建设成祖国的第一个石油基地。我们决不辜负国家和人民对我们的期望,努力为国家积累建设本钱,在工作中培养人才,准备开发第二、第三个新的油田,我们宣誓:要把我们的一切献给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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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焦洪英
本报记者 刘希
“她就是焦洪英。”党委书记宿国有同志指着一个四十岁上下,中等身材,瘦瘦的,大眼睛,头上扎着两个辫子的妇女向我介绍。我看到她的手上和脸上的一片片灰白色的疤痕,我想她一定是刚生过疮的。
宿国有同志大概从我脸上的表情看透了我的心思,但是他并没有直接了当地告诉我焦洪英身上疤痕的来由,却劈头说:“你感到很惊讶吗?同志别看轻了这个女工,她懂得怎样作人,怎样对待社会主义建设。她在厂里做活,不管轻的重的、别人不愿干的,她干。别人怕困难的,她不怕。别人下班走了,她留下继续干。她热爱工厂,拚上命保护工厂。”
“我们这个贵阳化工厂,是地方工业,有二百多工人,机器大都是陈旧的。因此,有人就说:‘在这个工厂里干还有什么出息!’
“我们厂里有个技术工人,认为在这个厂里工作没意思,能力施展不开,于是发牢骚、闹情绪,说:‘整天围着几部破机器转,真够了。’他为了想离开这里几夜睡不着觉,几天不上班,他的心已经飞到别处去了。他给他在上海的一个哥哥写了一封信:请求给他介绍职业。这是一个例子。前些时候有这种思想的人并不只他一个,就是分配到厂里的工作干部,有的也认为要搞工业就要到大厂去。可是焦洪英不这样,她完全听信党的话。她说:‘建设祖国在哪里都是光荣的。别处建设好了,我们应当学习他们。我们怎么能够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光羡慕人家的好呢?’同志,你想要知道焦洪英身上的疤是那里来的吗?让我告诉你吧:
“事情出在一九五三年九月二十五日那一天。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焦洪英正在马达带动的弹花机旁边,低着头把精制过的棉花均匀地喂给机器,突然轰的一声,机器磨擦发热着了火,棉花燃烧起来了。那时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机器上的棉花不多倒不碍事,可是火把她身上的棉花燃着了!她慌忙地解工作服,怎么也解不开,撕也撕不掉。她赶紧向门口跑去,外面地上摊着白花花的一片精制过的棉花,这天风刮的很大,如果跑出去,成品车间、包装车间……就会着火,爆炸,整个厂就完啦。这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一转,她又朝着另外的一个门冲去,她想起在门外不远的地方有两缸水。同志,你想在这样的时候,谁不想一步跑过去跳在水缸里呢?她向前跑了两步,又发现门前和水缸周围都摊着棉花。她停下来,蹲在地上。这时,她身上各处吐着红红的火舌,头发、眉毛都被火烧了,她忍着痛,咬着牙,在地上打滚。一个晒棉花的女工看见她身上的火,跑过去给她打,打也打不熄,扑也扑不灭。在这十分危急的时候,一个送开水的工人走进来,把开水泼在她的身上,火熄灭了,焦洪英同志也昏过去了。”
宿国有同志喝了一口水,沉默了一会,又说:
“当她打过针醒来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机器烧坏了没有?同志们被火烧着了没有?’
“后来有人问:‘焦洪英烧成那样子为什么不向外跑呢?’焦洪英回答说:‘谁喜欢挨火烧呢?我活了四十岁的人了,十三岁就给地主放牛,挨打受骂,后来给资本家当牛马,资本家开除我,现在党教育我们的,领导我们作的,我所享受的,我都亲身体验到了。我是什么人!我怎么能够往外跑呢?’
“焦洪英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厂里的工人就传开了。有的说:‘张大姐(焦洪英娘家姓张,大家这样称呼表示对她的爱戴)才真是建设社会主义的人哪!’
“有的说:‘焦洪英是人,我们不也是人?有人看不起我们的厂,难道说大厂才能建设社会主义,我们小厂就不能建设社会主义?’
“有的人把我们的建设事业比作一片网,每根线都牵联在一起。我们虽然是个不出名的小厂,可是当我们出产了更多产品去开发矿山,修筑更多的公路和铁路的时候,我们站在我们这个山头上,望着远处该是多么高兴呵!
“厂里工人选举焦洪英当了劳动模范,最近她又当选了全省的特等劳动模范。工人们说:‘我们选她当劳动模范是因为她使我们懂得了怎样来建设我们的工厂。’
“现在焦洪英已成了光荣的共产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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