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9月20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劳动英雄刘玉厚
 人民政协代表介绍之一
刘玉厚同志是绥德县沙滩坪区一乡郝家桥村人,少时家境非常贫困。他在十二岁就开始学耕地。十五岁,他即常随父亲,在天未明时便起身到距家二十里的砚池@背干草,回家吃过早饭,再去城里把草卖掉。这样几年,他才把父亲为办继母及贩年货赔了本的一百三十多串债务还清。十六岁起,他就租地主的地种,冬天给人家打短工,一有空便去炭窑拾炭,贩运粮食,砍柴烧。
一九三八年刘玉厚加入了共产党。一九四○年春绥德县新政权成立时,他就在群众的拥护下被选为村主任。他兴奋得逢人便说:“现在可盼到八路军来了。”在村中,他带头推动大家交粮,组织自卫队,领导群众与地主进行斗争,完成了群众给他的每一个任务。
刘玉厚不仅工作努力,同时很关心穷苦农民的生活。譬如在一九四三年时,村里郝玉秀的腿疮溃烂了,不能下地,他就首先捐出四升麦子救济他,大家在他的影响下共捐了二斗多粮食。春耕时,马双泉的地耕不及了,他就把自己的耕牛义务借给他使用,并督促他好好劳动。在他的积极帮助和督促下,马双泉便大大提高了生产情绪。
一九四三年刘玉厚被绥德地委奖励为劳动模范。他不仅坚决地拥护党的号召,自己积极生产,而且更关心帮助与推动大家积极生产,使郝家桥成为全边区闻名的模范村。
在一九四三年春天,刘玉厚曾向绥德全分区提出比赛生产的挑战,使全分区到处展开了生产竞赛的运动。
当时,郝家桥的人们还对变工生产抱着怀疑态度,刘玉厚首先就和他的两个弟弟、堂弟、妹夫组成了一个变工队。在他们获得成绩的影响下,全村也普遍地都跟着组织起来了。
由于刘玉厚一贯努力生产,到一九四三年时,他的家庭生活便大大改善,而成为有吃、有穿、有用的富裕人家了。
新社会使人快乐,有进取心,有创造性。任何人只要他决心劳动,并带领大家劳动,便可以过好日子,便可以得到群众的拥护。刘玉厚便是这样一个典型的范例。他今天成为参加人民政协的农民代表,正是他在共产党领导下努力劳动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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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女英雄戎冠秀
戎冠秀,平山下盘松人,现年五十二岁。他生长在贫农家里,十五岁上结了婚,婆家是个佃户,她一年四季给地主家推碾、做饭、喂猪,她的丈夫给人担水、劈柴,戎冠秀就顶着一个男人下田干活。抗战中她当了村妇救会主任,她感激八路军给她免除了高租和苦役,对待子弟兵更象自己的亲人一般。在晋冀察边区第一届群英大会上,她得到了“子弟兵的母亲”的光荣称号。
戎冠秀从群英大会回到村里以后,她就动员了全村五十三户开家庭会议,订下生产计划。
下盘松的妇女拨工队是最先组织起来的,一共成立了八组,戎冠秀担任了拨工队长。从推碾,抬水,到摘花椒,撇玉茭都进行了拨工。轮流推碾抬水,拾粪是每天把各组的人分成几路到村外去拾,每天每组还轮流派两个人跟牛群拾粪,拾回来按工分粪。一个人做鞋太慢,她又组织了铺底子拨工。锄苗、秋收等营生是各人吃各人的饭,一人一天的轮流拨。秋收时为了准备反“扫荡”,实行快收、快打、快藏。妇女拨工队一齐下地工作。情况紧张时,男人都出了差,戎冠秀领导妇女拨工互助,一天就把全村粮食坚壁出去。
下盘松处在比较偏僻的山沟里,工作比较落后。但在戎冠秀的影响下,下盘松在生产里变了样子,家家都多打了粮食。她还发动组织了卫生运动,学习运动,设立了冬学,逢到子弟兵经过本村,总是象亲人一样地招呼他们喝水、吃饭、住宿。此外,还做了许多帮助军属生产的工作,全村军属的一切困难,因此都得到了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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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工人董瑞成诉苦记
王黎
唐山机厂有位工人,叫董瑞成的,绰号叫“董大天”,因为他长着一脸麻子。现在厂里无论职员工友老年的,青年的,见了他都叫声“大天”,大家把董瑞成这个名字忘了,“董大天”三个字反到吃开了。那天在车架场全体工人大会上,他说:“这口气蹩了好几年,今天解放了咱们讲讲,咱可不会说话,尽说些土话。三十五年四个月的基本金追加没发,物品杂粮没给,煤也没咱工人的份儿,他们(指国民党时厂方)把钱存在银行里,大票子下小票子,他们拿来吃喝玩乐、享受,咱们工人的血汗,咱们还不敢啃声,一说他们就说是‘反动’,那儿还有人敢说话?我董大天不是共产党,可是为咱们工人们大家要活命,三十五年十二月二号那天咱们把大楼一围,工友们一喊:‘拥护董大天!我们要好处!’我向大家说:‘大家守秩序,站脚助威!’我进了厂长室,厂长那老小子不在,不知是藏啦,或是吓跑啦!屋里坐着的是二课长,我和他说:‘我是代表工人来说话的,第一、基本金追加,为什么不给我们?第二、天眼看就冷了,工友们老婆孩子在家里受冻,你们压着煤不发,你们存啥心意?第三、我们的面没给,八大系有发的是怎么回事?’(系即科指职员)他一看我不软,就说:‘都给你们,都给你们!’我说:‘我们不来要,你们就不给;来要,你们就说给。好,只要给就行!’王振祥那时在旁边,我说:‘王振祥你去回答工人吧。’那汉奸狗腿子不敢出来。我又说:“你‘工会主任’也不办这事,办什么,打电话叫你三遍,你不来,来了,不管事!”说的他只好出来。我们刚一出楼门,工人们就喊起来了:“打倒王振祥!”有的骂起来。王振祥一看这势架不好,就往回溜。
虽然好处要求下来了,我知道我闯下了祸。下班后,工友们来我家看我,我对他们说:“王振祥他们一定有集会,明儿一定把我叫了去。放心,我不连带别人,咱是为大家的好处来着,可是,我要死了,我家眷在这儿,大家照看着点,别为我死了,老记念着。要记住,咱们要好处的意思。”
第二天早晨,儿媳妇喊我洗脸,我说:“还洗啥脸,把我的马挂子,棉裤,找出来,我得预备一下,说不定今天他们就把我枪毙了,也许送军法处。”一家人掉起泪来,我说:“如果我死了,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别忘了我是怎么死的,你们别记念我!”我又嘱咐儿子要学好,我女人擦着泪说:“咱今天不去就不行吗?”我说:“为了大家的好处,死了也甘愿,为啥不去?你们都不要怕,今天就是怎么样我也得去!”董大天说到这儿泪珠便滚滚的流下来,听的工人们也有的低下头用手擦泪,也有的眼里含着泪看着大天。他换了口气接着说:“进了厂果然厂长打发守卫姓尹的那小子来叫我,一边走着他说:‘小心点儿啊!’嘿!这小子,我又不是上皮带受绞去,他还问:‘这阵子买卖好么?’我说:‘那天都有买卖,姓尹的,你别和我闹这个,我睡着都比你明白!’”
一进厂长室,两个守卫的拿着枪一边一个,比划着呢!真不简单。我和守卫的说:“董大天什么枪都看见过,就是没吃过枪子儿,我要好处,可有你们两人两份啊!”
厂长看着报装孙子呢!他放下报说:“你就是董瑞成啊?!你自己支配几千人,可不简单,你领着捣乱、反动、想破坏机器,你是没安好心。”我一听坏啦,这是扣帽子,按罪名呢!我说:“别说了,你们不给东西,偷着卖面,我们不说,就对啦!?”他说:“今天军部要你,我们厂里也管不了,也护不了,把你送军部去,侯军长爱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吧!”后来他们装神弄鬼,让现在材料科的一个职员去装好人,还说:“念起我年纪大,工龄老,给上边说好话,”结果把我开除了。同时开除的还有王生、宋秀。咱们就是凭作工吃饭,开除后生活不能解决,因此我女人谋自杀二次,人家吃三顿,咱们家孩子老婆吃两顿………。现在解放了,咱共产党来啦!咱们工人当了主人,咱们受的压迫就该说说,也让大家知道知道,那是好,那是坏。我明白了,共产党是咱工人的党,大家要学好,还注意那坏分子活动;努力生产,咱工人们才能改善生活,大伙说对么?”说着,他愉快的笑了。几十年的压迫,苦痛,今天被共产党解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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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打粘虫记
陈惺铎
我带着一班学生下乡组织群众捕灭粘虫。
天,才发亮,鼓声就响起来,赶忙吃过早饭,人们就在锣鼓声中集合出动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壮的,人人拿着短棍、端着盆、提着罐,以及土法制造的捕虫器(两棍交叉,当中缚一小盆,推着前进,使谷上虫子受击,自动滚落盆中)。三三五五,汇成一条人流,流向村外,流向田野里,大声的笑着,年青人更唱着些小调子。“刷,刷,刷,”棍子打在谷茎上,一些绿色卷曲着的粘虫,象风车筛谷一般的掉在盆里。
我跟在一个中年农民的后边,随着捕打。他在前面打的很轻快,一面哼着小调,并不断地回转头来对着我笑。他回头的次数多了,我们就很自然的谈起话来:
“老乡!这回虫灾厉害吧?”
“不要紧,我们这村只要有老胡,天塌下来也不会成灾,嘿,嘿,嘿……”。他满有信心地笑了!
接着他又告诉我关于老胡的故事:“小的时候给地主打短工,有一天在地里被牲口踢死过去,当他缓过来时,越想越难受,一只气下关外;想不到要着饭去,还是要着饭回来!
共产党来后他才翻了身,现在成了全村的圣人,人人都爱戴他信服他。那一次的抢种、抢收、支前、救灾,他常常是站在最前面做给别人看。就象今年这回闹粘虫,他自己的地都不顾,忙着给军属地里捕打,这怎不叫别人心服呢!”
在井台旁,看着一秤秤的称虫子,抽空我找到了老胡。他是个驼了背的五十岁的老汉。
我们蹲在树荫里,他抽着叶子烟,闲扯打虫子的事:
“……我就知道,咱们政府不能不管,你看是不?县里区里的人都下来了,这样打下去,别说是虫子,就是成了妖也做不起怪来呀!嘿嘿!我老胡就不信,他们说粘虫是什么‘天灾,神虫’,真是瞎扯!这是从前地主官僚欺骗咱们的话,同志,你不知道,咱们乡下人除了信神信鬼,还有一个大毛病是各顾各,我老胡偏要先帮助烈属、军属打虫,带一个头,你看,今天大家就都积极多了……”
话还没说完,一个年青小伙子从远远的跑来,大着嗓子嚷着河头村来挑战的消息。顿时整个田野都欢笑的吼起来了:“好吧,咱看谁打的多!”“等着瞧!管教他们现眼!”男的、女的、老人、小孩,穿梭似的在地里往来,打着,唱着。我忘记了是在田野,忘记了炎热和疲劳。我活了二十多年,今天才见识到劳动人民的雄伟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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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们在人民银行实习
戴云蒸
七月九日,我们清华经济系三年级二十二位同学抱着进一步学习新民主主义经济政策,使理论与实际结合,培养自己为经济建设而效力的目的,去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实习。八月二十八日结束,时间虽只有五十天,然而大家的收获是异常丰富的。
按行里的需要分配在业务、金管、储蓄、研究和会计等处,进行实习工作。同学们安插到各部门后,就同干部们一起投入到紧张的生活中了。每天早晨,有两小时的政治学习。办公时间内,我们一方面参加本处科的具体工作,另方面,请行里负责同志讲解银行业务。这样学习的结果,使我们在思想上和业务上都提高了一步。
首先,在学习的观点上,否定了过去纯技术的错误想法。过去同学们一般都认为统计会计等技术方面的学问没有什么政治性、阶级性,经过这次实习,我们都深深的认识到任何学问都是具有阶级性的!比如统计工作,由于阶级立场不同,以往拿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生活水准来做标准,而现在是依照工农的生活水准了。会计中的稽核工作也是如此,在资本主义国家只是着重利润计算,而新民主主义及社会主义国家则主要注意资金的运用和流通速度。过去许多同学认为自己只要有技术,总是可以为人民服务的,现在明白了,单有技术而没有高度的政治觉悟,并不一定能够忠实地为人民做事,只有提高认识,站稳立场,才能全心全意的献身到工作中去。
在实习中,更体会了理论与实践结合的重要性。比如总行颁布的放款政策是“先公后私,先工后商”,但实际运用时就要根据具体条件贯彻其精神。这一点,我们在学校里知道得很少,知道的那些,也多只是教条。同学们在行里看到各地的实际材料后,才深深地懂得了这些道理。
同时,在业务学习中,对新民主主义经济政策及经济建设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我们在银行因为是实习性质,所以具体工作做的较少,大部时间都在阅读实际材料与研究分析资料上面。从这些实际的材料上,使我们认识了新民主主义经济的总方针总政策,而银行所有政策的拟定与执行,都是围绕这一个中心的。
总之,我们在人民银行的实习,大体说来是有不少收获的,许多模糊的认识现在已较明确起来;许多陌生的知识现在也得到了。在工作中涌现了很多积极分子,有的决定要申请入团。同时,我们进一步体会到人民政府的的确确是人民自己的政府,它的任何措施,没有一点不是为人民打算的。它想尽了一切可能的办法来保护人民利益,打击破坏分子以及囤积居奇抬高物价的奸商。由于以上这些认识,更充满了建设新中国的胜利信心和希望。
当然我们并不以此为满足,在思想方面,我们还或多或少存在着自由散漫的意识急需我们克服。业务知识,特别是新的理论知识,知道的很少,这就更需要今后加倍努力,彻底改造自己,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全心全意为经济建设服务。(附图片)
从华尔街再拿出来的菩萨,吸引不了香火了。
石路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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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苏联的女指挥家
张灯译
传统的习惯使人们看惯了男子手拿指挥棒。一般的印象都认为:必须是一个强壮的男性的手才能掌握住音乐的有力的因素与许多各种各样的乐器,从拙笨的低音提琴直到变化活泼的长笛……
但是,苏联的女指挥家已经侵入了男性的领域。下面是其中两个人的故事。
二十年之前,钢琴家爱琳娜·珊克薇琪第一次上了指挥台。她是有名的苏联钢琴家爱西包娃的学生,她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她会成为一个指挥者。首先看出她的指挥才能的是格拉惹诺夫。但是她被“指挥不是一个女性的职业”的想法所阻遏了。
可是,经过长时间的考虑,已经具有了举行音乐会与教授音乐的经验之后,她便进了奥德萨音乐协会的指挥班。此后她便成了苏联唯一的女指挥家。她的同学们都对她怀着带有惊讶意味的敬意。但是当观众们看见站在奥德萨歌剧院指挥台上的是一个女子时,是引起了格外大的惊异的。
此后爱琳娜·珊克薇琪在伯尔姆·阿斯特拉克汉与奥德萨地方的歌剧院里,成功地做了一个指挥。最后的十五年她从事于无线电播音工作。选自古典歌剧的如“拉斯兰与列得米拉”,“温莎的快乐妇人”,“塔斯卡”,“蝴蝶夫人”等等,都是在她的指挥之下广播出去的。
爱琳娜指挥歌剧,大半根据记忆,不要乐谱。
一九四一年秋,当德国人到了莫斯科的大门外的时候,刚从莫斯科公立音乐学校毕业出来的年青的指挥维拉·露德,志愿地加入了红军。
她受命为她所服务的警卫师组织一个军乐队。女子作队长,在苏联军乐队中,这还是第一次。师里有第一等的舞蹈者与歌手,后来维拉·露德更组织了并领导了一个歌舞团。
在保卫莫斯科的战斗中,这一师得到了保卫桂冠。这位黑眼女子的制服上也佩上了一颗保卫勋章。维拉·露德曾参加从莫斯科到科恩尼格斯堡的战斗行军。
战争过去之后,她穿着晚礼服在指挥席上出现,佩戴着几颗勋章,这使人回想到她的光荣的战迹。   
         (译自“苏联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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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旅伴
苏联潘诺瓦著苏龄译曹靖华校
    第一部 夜
第四章 尤丽
“五十公分,”苏葆立刻就睁眼望着天花板,低声说。“五十乘上一百二十,得六千——六公斤…………”
“我把什么忘了,”医生向苏葆交代完了之后,想着。“我把什么忘了,忘了………”
突然他想起来了。
他怎么一点都没生法找伊戈尔呢?大概当时可以生法的。打电话。写声明书。到那奔走一下,托一托谁……糊涂,作梦——往那打电话,到那奔走?托谁?………不,不。当时可以生点办法呢,一定的。不过他不会办吧了。梭妮许会办理的。他太迟钝,从来对这些事情他都是迟钝的。梭妮一定会想到的,因为她爱伊戈尔。真正的爱,一切都会想得到,作得通的。他不大爱伊戈尔,他从来不大爱他,他是一个无用的,漠不关心的,拙笨的父亲呵。他比较喜欢莉莉些。她好处在什么地方呢?满肚子心眼,爱看戏,爱撒娇。她是会献殷勤的能手………她一献殷勤,他就给她钱去看戏,可是伊戈尔找他要时,他就不给,就拒绝了,可怜只三十块钱………我的亲孩子,原谅我吧。你把一切都拿去吧,把我的晚年的老命都拿去吧,只要你活着!只要回来!只要别突然没有了,我的孩子……
在家里当给尤丽送行从军的时候,她的两个哥哥带着他们妻子和孩子们,以及所有的亲族都来了。大家作着点心,搅着冰淇淋,好象过生日似的。尤丽亲自搬动着桌子,铺上雪白的过年过节用的桌布。
这是十二三天以前的事。现在她又在搬动着桌子,铺着白色的桌布。
第一个受伤的来了——这是一个战斗兵。他把枪往墙角里一靠,很精干的环顾了一番。
“我躺到那张桌子上呢?”他问道。
一望就知道是个通达事理,老有经验的人。
“你随便吧,”尤丽慈祥的回答着。“不过你首先把衣服脱了。你那伤了?脚吗?穆恒娜!你把他的靴子割下来。”
她自己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件衣罩,预备等教授洗过手好穿。他有着一双白胖的,教授似的手,就象斯教授的手似的。洗涤室的窗子挂着窗幔,眩目的白色的灯光,照在桌上。谁也没想到,当整个的列车,被满天的火光从外边照得那样明显的时候,把这灯光遮起来真是糊涂事。
穆恒娜把伤兵的靴子割下来,害怕的转过身去。
“呵,你怎么了,怎么了?”伤兵皱着眉头说。“你还没有过惯吗?这只是轻伤,假如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连骨头都没伤着呢。”
尤丽把衣罩给教授穿上,往他那粉红的手掌上倒了些酒精,把手套递给他。这位英俊的老头,好象舞台上的演员似的,狐疑的对她那心满意足的面孔望了一眼……
可是两分钟之后,他明白她了。她虔诚的工作着。什么事情都不必问她,任何事情都不需要提醒她的。他所需要的东西,不等他想到,她就递给他了。
这位脚上受伤的兵士,给他裹伤的时候,他毫不在乎的一声也不哼,只偶然的长出一口气:“砩………”尤丽很佩服这种病人。她讨厌那些大声乱叫的人。她沉没在自己的工作里,再听不见外边的轰隆的响声了。只有闷热使她心烦起来。当时车里热得要命,通风机也把热气吹散不了。她用钳子夹了一块方巾,把伤兵脸上的汗擦了擦。
“谢谢你,”好妈妈,兵士说着。
把一个打碎胫骨的孩子抬来了,他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的筋肉特别发达:大概是爱踢足球或是爱骑脚踏车………她一眼就看出来那只腿要锯了的,比教授先看出来呢。
“那些该死的恶徒,”裴娜看着这孩子说着。
孩子的下巴抽动了一下,牙咬得吱吱响着………教授问尤丽道:
“你会上麻药吗?”
她会上麻药吗!如果真正打开窗子说亮话,她连割锯的手术都会呢。她所以不下手的,只因为形式上她无权。
她把麻药面罩放到孩子脸上……当锯在骨头上响的时候,裴娜走到窗子跟前,转过身子,哭起来了。
正在动手术的时候,比洛夫医生进来了。
“需要我吗?”他问着。
尤丽向他投了一个威吓的眼色,他小心的走到跟前,伸着脖子,仔细看着受伤的人……在洗涤室的另一张桌上,躺着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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