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9月13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从“学而后知不足”谈起
东文
学而后能“知不足”这表示已经放开眼界,开始知道虚心,是一种科学的态度,有了这样一种学习态度,便有了进步的思想基础,因为它是包含着积极求进的精神的。本来,这是一种可喜的现象。但是,在有一些同志思想上,“知不足”却不是如此虚心积极的表示(虽然看起来很虚心),而是一种缺乏毅力,是一种怠惰思想,是对学习表现为消极疲倦的态度,是缺少对新事物的敏感。他们这样认识:“学习不如不学习,不学还好,越学越觉得自己不行,不懂的东西太多,今天这,明天那,好象越学越没得底似的。”这种说法,是代表了一种人对学习的思想认识与学习态度的,说明了这些同志对学习还缺乏正确的看法,在学习战线上的顽强性战斗性还很不够,还是一种经验主义的思想方法,这种思想的发展,将会成为阻碍学习发展的一关,这一关如果不突破,则对个人的学习发展和整个学习运动的向前推动都将受到影响。
我们应当怎样认识所谓“不足”的问题呢?
首先,我们必须明确的认识到学习本身便是战斗,要在这个战斗中取得胜利,是一个积“小胜”为“大胜”长期艰苦的过程,是需要在脚踏实地、点滴努力的基础上逐步前进的,在某种意义上说来,其艰苦性并不下于军事战线上的“冲锋陷阵”。从前有人把读书叫做“攻书”,叫做“苦学”,学要“苦”,书要当做碉堡来“攻”,这确是“深得其中三味”的说法。“十年窗下苦”“头悬梁,锥刺股”的苦学,我们姑不论他的学习目的学习方法如何,当然更不必提倡用这些读死书的方法来做我们今天学习的榜样,但就这种下“苦功”的学习精神来说,却值得效法的。读书不是吃水果,三咬两嚼,马上可以吃下去消化营养,由于我们过去马列主义的水平不高,今天开始学习,必然会在书本子里遇到许多困难,同时,在我们思想内部也还存在有许多敌人,如惰性,怕困难,教条主义、经验主义的思想方法学习方法等等,要使学习能向前发展,不但必须向书“进攻”,还要向自己思想上的这些敌人作不疲乏的斗争,而后者尤其重要。没有向自己思想上敌人作不疲乏的斗争并取得胜利的思想基础,便不会有积极“攻书”的战斗行动,这是一个斗争。尤其是学习马列主义,它是一门科学,调皮或含糊点都不能使我们学得准确,必须老老实实,任何“偷工减料”“轻描淡写”,做思想上懒汉的态度都会使我们没有“收成”的。马克思、列宁在学习中也是表现为最老实的人。在“资本论”法文版序言中,马克思教育我们:
“在科学上是没有宽广平坦的大道的,只有不畏疲劳地循着它的崎岖曲径而攀登上去的人,才能达到它光辉的顶峰。”
列宁也是如此,在“列宁生平事业简史”中,有一段说到列宁在二十岁时,用一年功夫研究完毕大学四年课程的情形,引用列宁姐姐安娜描述列宁准备应大学考试的情形时说:
“当时使许多人惊奇的,是他被开除大学学籍,而竟能在短短一年当中没有任何别人帮助且未经过任何学年考试和学期考试,却终究准备得如此好,而一下子就把全部课程考试完毕了,除卓越的本事而外,促成列宁此举的,是他那种巨大的工作能力。……”
“他在一条丛密的菩提树荫道中间给自己布置了一个孤独的书房……。每日清晨,吃完早餐以后,他就带起一大批书册跑到那里去,如此严守时刻,似乎有一位严峻的教师在等候他到堂听讲一样,在那里,完全是独自一人静心攻读,一直到下午三点钟吃午餐的时候为止,……习完功课,吃过中餐以后,他又带着社会问题书籍跑到那个角落里去……”。
在年青时代的列宁,便表现出如此高度勤勉认真的自学精神,以致获得那样辉煌的成就。这一精神不仅在他的学习中,而且以后贯串在他整个的事业中莫不如此,这种精神是需要我们不打一点折扣的去学习的。
其次,学习的发展与其他任何事物的发展规律一样,是辩证的发展,当读完一本书或学习一个问题结束的时候,由于水平及知识的限制,必然的并不是把这本书或这个问题能完全搅得透澈无遗、一点疑问也没有,而是存在着“知”与“不知”两方面的结果。一方面是在学习过程中学到许多新的东西,懂得了过去所不懂得的许多新道理,增添了过去所没有的许多新知识,这便提高了学习情绪,鼓励了学习的兴趣和勇气;而在另一方面也一定要遇到许多疑难或暂时还不能懂得的东西,这就必须继续学习,从理论上继续提高,进一步加强马列主义的修养及积累更多的知识之后才能解决,这也就必须鼓起我们钻研追求的信心和勇气,用脑思索,深入挖掘,不应“遇难而止”。“知”与“不知”这两方面是个矛盾,但不断的解决这个矛盾,我们的学习便能不断的向前发展。
列宁在“论国家”中指示得是如此明白:
“……因此,决不要期望,在一次简短的演说中,就可将这个问题得到完全的了解。在第一次讲演之后,你们必须把还不了解的或还不明白的地方记下来,以便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去研究这些问题;那些不懂的地方,以后要从阅读中,从个别的讲演和谈话中,加以补充的继续研究。…”
“…虽然有些人还会被这些著作中叙述的困难所吓倒,但必须再提醒你们一次:不必为这个事实而惊慌,第一次阅读时不懂的东西,在第二次阅读时或者以后从另外的角度来研究这问题时,就会懂得的…”
“…因此,对于这样的问题,每个愿意认真地加以思索,独立地加以了解的人,都必须研究几次,反复钻研,从各方面加以思索,以便获得明白确定的了解。…”
列宁说的是当时研究的国家问题,其实,这种精神对我们一般的学习也都是完全适合的。这就是对待学习的马列主义的态度,是无产阶级坚韧的战斗性在学习生活中的具体体现。
我们不要幻想有那么一种人:这种人在学习中不会遇到困难或者真是有“渊才博学”不化一点劲能遇难“即”解,也许有,但只是相对而言的,那也是艰苦学习积累的成果。“一口吞饼,一锹挖井”的“好高鹜远”的学习态度,同样是会使我们得不到任何成功的。
再次,“学无止境”,这句话是有它一定的道理,用马列主义的观点来解释,这就是事物不断的发展,新事物不断的发生,于是,便要求我们不断的学习,不能满足于“墨守成规”,或者妄想在学习中来个什么“一劳永逸”之计,世界上没有这种法宝。如果说马列主义是个“法宝”,那这个“法宝”也只能给你一种基本的立场、观点、方法,作为你“行动的指南”,却决不能把数十年以后的事情都给你解决了写上去,让你毫不吃力的去享用。因此,我们就必须每天每天去学习新的事物,才能赶得上明天的发展,我们既然是唯物主义者,我们的座右铭就应该是:不间断的学习。这不是“没有底”,而正是合乎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的。否则,我们便不能紧追明天,变化了的客观事物便会与我们的主观认识发生矛盾,这便会在分析问题或处理实际工作时犯错误。“学习,学习,再学习,”决不是一句抽象的口号,而是包含着一种科学认识的内容的。毛主席说他还要做小学生,那么,我们呢?
要做毛主席的好学生,我们的学习态度就不应该是害怕困难的怠惰疲塌态度,就必须不间断的与这些妨碍学习的坏现象作斗争,而代之以“学之不厌”“学而再学之”的积极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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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哈尔滨的模范监狱
(北大工学院实习团参观东北报告之一)
萧森
哈尔滨模范监狱里现在有长短期徒刑的犯人一千六百余人,他们都是侵犯人民利益的各色各类的罪犯。法院对每一案件的处理,都小心翼翼地分析它的起因和背景,而在“对症下药”的教育方法下,开始给他们不同的教管。在日寇和蒋匪统治时代,他们硬说每个人在犯罪以前,心理上已改变了常态;所以他们说改造犯人是医学上的问题,而监狱也就成了处罚犯人的地方,把里面尽量做得“污秽”“恐怖”……因此一个判决五年徒刑的犯人,往往因为受不了折磨,监禁二年便死在里面了。人民政府的法院,除了对特务破坏分子的罪犯外,对一般的犯人犯罪原因,认为多是由社会环境所造成,所以必须改造社会环境——并改造犯人的思想。但有一部分犯人,因为受旧社会影响较深,犯罪的行为已成了习惯,便不是一天半天能够改造的了。社会上的小偷便是一个好的例子,他们没有什么生产技能,十年甚至二十年,一直做着这“一本万利”的勾当;在旧社会里虽然也曾受过“法律”的制裁,但却因为没有也不可能解决他们犯罪的社会原因,所以放出来以后还是继续其犯罪行为。他们把“偷窃”当做了职业。对这样的犯人,除了改造环境和改正犯人的思想外,还要培养他们的“劳动习惯”和“生产观点”。哈尔滨监狱也便在这原则下负起了新的使命。
监狱里现在设有马尾、猪鬃、印刷、机械、铁工、木工、织布等工厂,里面的工作者全都是犯人。每个犯人只要有技术,他便毫不隐瞒的告诉其他没有技术的犯人他们自己做了教师,收了徒弟,在管理人的号召指导下,有计划地工作起来。他们每人每天工作八小时,收揽其他机关的包活,往往在限定以内的日期赶做出来。这样,不但给犯人培养了“劳动习惯”和“生产技能”,而更由劳动所得的工资,来解决这一千六百余人的开支;过去须由市府支出这一笔相当大的费用,而现在,其收入除了开支以外,还有相当大的剩余。他们正利用这余款盖两所需款五十亿的楼房,现在工程正在进行,计划在八月底即可全部完成。
狱里的情形,简直和一个工厂一样。犯人一般都参加劳动,一个不太健壮的人,到里面以后,也会由于生活的纪律化,变得粗壮起来。他们每天有足够的睡眠和娱乐时间。狱里对于犯人的卫生也非常注意,监房每天要消毒,犯人的衣物也要按时送到热气室煮过,普通犯人每周可洗澡一次,两周可理发一次,犯人生了病,可到狱里的诊所治疗,病轻者住在监内病房里,病重的便送到市里的医院。过去旧社会的监狱,差不多有百分之十四到百分之十六的死亡率,现在因为各方面照顾的周到,差不多根本就没有死去的犯人。
狱里给他们规定学习时间,学习文化和政治。过去的监狱尽量要使犯人与外方隔离,怕他们跑;但是现在却设法使他们知道政治,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罪恶,以便出狱以后能够好好做一个新人。有的犯人工作和学习情绪非常高,他们在坦白大会上往往痛哭流涕,把过去的错误完全申诉出来。狱里也看他改造的程度,必要时缩短监禁时间,有一次,犯人们为庆祝一个纪念节日,演出他们自己编排的话剧“偷”,有好几个小偷看完以后便哭了,要大家原谅他过去的错误。这样的监狱实际上已经不是监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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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毛泽东思想的胜利
——“百万雄师下江南”观后
张夫
“百万雄师下江南”的影片开头简单地帮助观众回忆一九四六年六月蒋介石匪帮发动冒险的罪恶战争,因为那时蒋匪帮认为他有正规军与非正规军共有四百余万,他控制了大城市,他又拥有三万万以上的人口,又接收了日本侵华一百万人的全部装备,而人民解放军只有一百多万,装备也远不如国民党,所以蒋匪帮认为只须三个月至六个月就可以打败人民解放军,但“从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战争的一天起,我们就说,我们不但必须打败蒋介石,而且能够打败他。”“当天空似乎黑暗的时候,我们就指出:这不过是暂时的现象,暴风雨即将过去,曙光即在前头”。(毛主席论目前形势与我们的任务)历史的证明:事实完全循着毛泽东的指示在进行。百万雄师飞渡长江,直捣上海、苏州、杭州,进入了“总统”府,从银幕上看到“总统”府里一片狼籍,连“总统”的像都没来得及取下,孤零零地悬在墙上。今天英勇的进军正向大西北、华南挺进,毛泽东胜利的旗帜将插在西北之麓,南海之滨了。所以百万雄师下江南的胜利,是毛泽东思想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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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华盛顿的各族歧视
在华盛顿,黑人是禁止出入白人旅馆、饭店、戏院、汽车及“上等”百货公司的。甚至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一块狗的坟地拒绝掩埋黑人的狗。
在华盛顿,所有的黑人小孩只能进专为黑人设的学校。学校设立在破旧的场所,校内设备远不及白人学校。一九四六到一九四七年,黑人学校得到的经费比白人学校要少;但每个黑人教员比白人教员却要多担负百分之十二到三十的学生。黑人学习的主要课目是什么呢?是“美国”。
从学校出来,黑人除了报酬最少,最辛苦的工作以外,其他工作一概找不到。华盛顿的黑人大都做杂役、门房、掮夫、厨子等等。在这城市,有百分之九十二的杂役、门房、掮夫是黑人;有百分之七十七的佣工是黑人;百分之七十六的制造工人是黑人;百分之七十四的开升降梯的工人是黑人;百分之六十八的厨子是黑人。黑女人也大多担任开升降梯、厨子、杂役及佣工的职务。
一九三○到一九四七年,华盛顿的人口几乎增加了一倍。增加的比例是三个白人和一个黑人。可是白人的宣传却说是黑人“侵占”了华盛顿。
事实上,由于华盛顿地产局采取歧视有色人种的政策,提高了百分之三十的黑人购买土地的价钱,增加的黑人有三分之二拥塞在拥挤的内区,而增加的白人的五分之四是住在广阔的外区。
一九四四年在美国参议院的发言中,揭露在把优先居住权给予私人建筑者的三万零七百栋住所中,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住所,即两百栋左右,是给黑人的。一九四三年八月,在优先居住权特别拨给黑人的两千三百栋住宅中,只有八栋于该年年底完成建筑,二十二栋还在建筑中。
在华盛顿的居民中,黑人占三分之一不到。但华盛顿三分之二的贫民窟的居民是黑人,百分之六十九死于肺病的人是黑人。一九四七年的一个调查说明在华盛顿:
—九倍于白人的黑人是住在需要修补的房舍;
—四倍于白人的黑人住在没有@洗室设备的房子;
—十倍于白人的黑人的住所没有暖气设备;
—十一倍于白人的黑人的住所缺少用水设备;
—八倍于白人的黑人的住所没有电灯设备。
除此而外,私人医院只拨百分之十四点五的床位给黑人病房。华盛顿除了一家医院可以请黑人医生看病外,其他十二家私人医院及地方医学社都不接受黑人医生。结果,华盛顿黑人居民的寿命比白人要短十年到十二年;黑人母亲的死亡率比白人母亲要大六倍。
种族歧视不仅发生在华盛顿,在美国其他地方也极普遍。美国的西南部盛行歧视有西班牙血统的美国人,东北部的各医学院盛行反犹太人。有许多州甚至用法律规定禁止黑白人社交往来。有一个关于美国十七个州在教育方面歧视黑人的调查说明在这十七个州中,每一州都有条款规定白人可以得到文学硕土的学位,但只有八个州给黑人这样的机会。有十二个州规定白人可以得到博士学位;没有一州给黑人这种机会。在专门教育方面,有四个州有白人的牙科学校;没有一州为黑人设立这门科学。十二个州有为白人设立的法律学校,只有四个州设有黑人的法律学校。十五个州有白人的医药学校;没有一州设有黑人的。十四个州有白人的制药学校;没有一州没有黑人的。九个州有白人的社会服务学校;没有一州设有黑人的。十一个州有白人的图书馆管理学校;只有一州设有黑人的。
美国的种族歧视并不是基于有色人种智慧的低落。美国服兵役的图表上说明很少黑人因为智慧条件不够而被拒绝参军。换言之,美国的这种野蛮措施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它只表现了美国表面上的自由与所谓“民主”的实质是什么货色。
  (孙维一据“世界学生新闻”二卷二期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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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悼萧禹同志
张曙时
萧禹同志是一位革命的母亲和一位优秀的共产党员。她是江苏扬州人,一九三九年入党,去年九月病故于平山,时年五十七岁。
萧禹同志原是旧式的家庭妇女,她的革命思想是从她的儿子得来的。在一九二九年前后,她因常常阅读她的儿子介绍给她的“拓荒者”“语丝”等进步书报杂志,思想渐趋进步。在日本侵略华北和上海时,她即率领着全家八九口人到了成都,并和她的长子杨道生一起参加了共产党。她拿出私蓄,在成都创办战时出版社,为党宣传。当国民党反共逆流起来以后,四川党在白色恐怖的困难环境下,她租了房子掩护我们许多同志,帮助克服了他们的许多困难。那时四川党许多重要会议都在她家召开,她亲自担任放哨。因为党的经济困难,她便出资本与其他同志合办一个小工厂,由道生同志自己动手做工修建,赚了钱来补助党。有些同志困难时,常食宿在她的家中,皆承热情的招待。
一九四一年,四川党遭受了特务破坏,道生同志被捕遇难,萧禹同志也被特务监视,不得已全家转移到延安。在延安不久,即患脑溢血病,虽获救治,但她的四肢在二三年中一直运动不便。我每次去看她的病时,她总勉力支持病体,反复问我革命形势的发展怎样,和几时才能打倒蒋介石。胡宗南匪军占领延安,她由延安转移到华北来,居平山乡间;因旧病复发在去年九月三日逝世。
萧禹同志,党性很坚强,在革命工作遇到困难的时候,她的斗争意志愈坚决。她的长子被特务逮捕后,特务问她:“杨某是否你的儿子?”她坚不肯认她的亲子。她知道道生同志牺牲的消息时,向她的旁的儿子和孙子们说:“为革命而牺牲是光荣的,你们应当加倍努力学习,继续为革命奋斗。”现在,如她们所望的,他的二子三子都已成了青年干部,孙男孙女也正在努力工作与学习,而革命战争亦已获得全国性的胜利。愿她在地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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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旅伴
苏联 潘诺瓦著 苏龄译 曹靖华校
第一部 夜
第四章 尤丽
裴娜当时正忙着自己的事情,想着自己的心事——她站在嵌在门上的穿衣镜前面,用细纱布作着帽子。她不在意的把尤丽手里指给她作铁证的注射器看了一眼。
“可是,你为什么把注射器给她呢?”
“她给电气技师打针了。”他的痔疮痛得很厉害。
苏普鲁戈夫医生吩咐叫注射一针潘塔磅。
裴娜把眉头一皱:她对这种不体面的病厌恶起来。总共两天以前,她还觉得电气技师尼威茨基是一个够有趣的青年。而突然间——对不起:是害痔疮的呵。她的心目中再没有尼威茨基了。
“这列火车——简直是老头子和畸形人的收藏所呵。”她说着。
可是尤丽在发展着自己的话题:
“我叫你想信吧,如果一个护士会忘记把针塞插到注射针里,那她永远不会有来头的。”
裴娜把自己的帽子作好了,她两眼满含着倦意,对尤丽转过身来。于是就象从来似的,想到那外科护士的胡作乱为是多么痛恶呵。多么令人欲呕呵,可怜虫!
“你对一切琐碎事都太操心了,”裴娜温柔的说。“珍重自己的神经吧,我们前途吃苦的日子多着呢。”
尤丽把眉毛一扬。实际上,眉毛是没有的:只有两道发肿的红色的弓形,上边生着一些牙刷毛似的硬毛。
“这不是琐事。难道你不知道没有针塞,针会生锈吗?”
“我知道!”裴娜带着女性的热烈的同情回答着。“可是,亲爱的,你别操心吧。说实话,划不来的。”
那两道牙刷似的眉毛扬得更高了。
“可是谁会操心呢?我应该操心的!”
“她发神经了,”裴娜想着。一阵热情过去了,她苦闷起来了。
“裴娜,假如你从你方面责备斯密诺瓦一下的话,我就很感谢你的。假如这样继续下去的话,那么,我们裹伤室里连一件东西都不敢托付给她的。”
“好吧,我告诉她,”裴娜已经带着生气的神色,回答着就出去了。
“戴上帽子叫人看去了,”尤丽确切的断定着。
剩下尤丽一个人了。她怀着满足的心情,对自己的光明发亮的小天地,环顾了一下。应有尽有,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这儿是骨科手术的器具,这儿是割气管用的器具。壁橱里是消过毒的衣罩。箱子里是消过毒的方巾。有点窄狭:三个人一起的时候,那就转不过身来,可是所有的东西都在手边呢。尤丽真是心满意足了。
真是深谋远虑呵。照情况说来,火车里是不动手术的,只是裹伤。可是你瞧瞧吧,一切器具应有尽有,一件也没忘记。必要时,任何手术都可以施行的,甚至连锯脑盖骨都可以的。对的,这儿是可以工作的。这儿工作着真是痛快呵!政治委员是一个好同志,医生们也全是和蔼可亲的,尤其是苏普鲁戈夫。
尤丽爱上苏普鲁戈夫了。
她从来是会爱上什么人的。她一到了新环境里,向周围一望,心里就注意到:“我爱这一个人。”于是马上就爱起来了。
在市立医院里,她爱上了斯科列斯基教授,她跟他工作了十四年。她眼看着他渐渐的变老,看着他得了两个勋章,看着他开始而且完成一部治癌病的著作,生了一场马尔他热病,后来治好了,——可是她总是在爱着他。
有三四次,她因为年轻的助手而又不忠于教授了。可是旧的情感战胜了,于是她又回到他那儿,责备着自己的轻薄。
他对这些一点也不怀疑。助手们也是如此。没有人把尤丽看成是一个妇女,如果斯教授晓得她爱他的话,他一定会吃惊得呆若木鸡呢。从来没有一个人和她谈过亲昵的问题呢。
只是教授有一次对她说:
“好在你没有出嫁。”(没有人把这件事告诉过他——这是自然明白的事。)
她的心都停止跳动了。(虽然她晓得他已经结婚了,不久以前他还庆祝过银婚,而且有孙子了。)
“为什么呢?”她问道。
“我不能同一位出嫁了的护士工作的,”他答道。“外科护士应该完全献身于工作呢。”
这天晚上,她慢慢儿顺着漆黑而寂静的花园回家的时候,低声的重复着这短短的话语。她想为了受苦的人类,她愿牺牲了自己的生活。不,不是这样的:为了他,为了斯教授,她放弃了夫妻生活与母权。苦与甘就这样来的呵。为了他,为了爱他……
在对芬兰作战的前线上,她爱上了一位旅部的军医。可是苏芬战争是为时很短的,所以这一段恋爱也就象梦似的过去了。
在救护列车上,有一个时期,尤丽的选择,是动摇在达尼洛夫,司令,和苏普鲁戈夫之间的。
第一个被淘汰的是达尼洛夫。
“不够精细,”尤丽决定着。
司令有些地方同那个难以忘怀的斯教授是一样的:苍白的头发,肿胀的下眼皮,悦耳中听的声音。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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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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