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8月8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记干训班诉苦大会
周盼
一阵春雷似的掌声把我们迎到干训班的广场,那里满坐着壮健的工人同志们,显然他们的生活充满着活力,他们要我们唱歌,我们就高唱“咱们工人有力量”,我们的歌声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雄壮;他们愉快而略带几分骄傲地闪着眼睛,接着,他们唱起了“团结就是力量”,我们和着他们,歌声汇成一股坚强的洪流。
开会了,这是工人同志们的诉苦大会,第一位诉苦同志的表情和语调,立刻使会场情绪变得严肃,沉重,她回忆着过去牛马不如的生活,为了怕“抓劳工”,为了得罪过警察,他们日夜不敢回家,父亲逃亡不知下落,“咱们连狗也不如,狗还可以回家转几转”,痛切传染着人群,她的眼睛润湿了,又有谁的眼睛能不润湿?蒋匪暴行,不身受其苦的,能有几个?但这种痛切很快,就很快被第二位同志粗壮的语句所淹没:“同志们,我要来说一说我们和反动派的斗争”,他是上海伪中央印制厂的工人,他叙述着过去罢工请愿等不屈不挠底斗争,“为了争取生活指数,我们发动了绝食罢工,反动派忙印钞票,强制我们做活,我们就不吃饭,不吃饭就没力气,看你强制得来强制不来?我们饿到卅六个小时,脸色变得铁青,眼睛也凹了下去,体弱的同志们逐渐倒下了,我们就倒在工厂里面,反动派用软话来诳哄我们,买了面包劝我们吃,我们连呻带骂地把他们赶跑啦!于是他们叫了警察,要把我们硬架出去。同志们,那时候,每一个人都哭了,不是为自己哭,而是为咱们整个工人阶级受着压迫,我们为什么要受这种惨无人道的待遇?看着饿得半死的伙伴们,被那些狗腿踢打吆喝,心里就如刀割一般难受。我们的家属组织了索夫索儿团,围着厂子哭骂,里外的嚎声相应和,简直惨无天日,但是厂家不会怜悯我们,他唯一想得到的,就是把我们死拉活扯地架出机器房,死活他好不负责任。那么工人就只有受欺压的命吗?不!同志们,我们的力量来了,这时候上海七十多个工厂单位,知道了我们绝食的消息,立刻派代表来与我们联络,他们看见厂家的那种暴行,马上开紧急会议,向当局提出抗议,宣称在两小时内,若不答应我们的要求,上海七十多个单位(包括电灯、自来水、电车等)工人就要使上海立刻变成一个黑暗世界,没有光,没有水,没有交通。这一来,他们可吓慌了,只好答应我们的要求。同志们,替工人帮忙的,只有工人,哪有什么菩萨救世主?资本家博爱,是爱不到工人头上来的!”他的话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接着又有两位工友叙述他们如何受地主的压迫,实在活不下去,才走入工厂,到工厂后,又受到更惨酷的剥削。…
这次大会中,我受的教育太大了,这是活生生的教育,首先,我对工人阶级自己解放自己的观点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劳动人民不是等着被解放,他们在地下党的领导下,进行了英勇斗争,震动了反动派的内脏,替人民自己的军队做了良好的奠基工作。第二、我明确地理解到,我们要向工人弟兄们学习什么?我深深地懂得了工人阶级的斗争性、组织性、纪律性和阶级友爱,他们根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除了集体利益,再没有什么个人利益;没有组织,没有纪律就没有胜利。正因为他们是如此息息相关,同生共死,所以他们才能有人间最真挚的感情——阶级友爱。第三、由于农民转变为工人的苦难过程,我更具体地认识到什么是资本的原始积蓄?剥削者就是用这种最卑劣的手段,从劳动人民的身体上,践踏过去,无耻地掠夺了劳动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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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飞渡长江的红旗部队
方德
“这红旗是毛主席的号召,也是一个坚决的命令,要我们今晚上插到江南去!”指导员很严肃地在勇士们和船工们面前宣布。他又用手指着红色的请求书继续说:“这个任务是我们用几封请求书请来的,上级关心我们,相信我们,这是我们的光荣……。”
勇士们一面高兴地吃着师里送来的饼干;一面在议论着:“打过长江去,在中国历史上就只有这一回呀!我们一定要在这一回争取‘长江连’的新番号。”
四班长高玉生说:“我们的战斗英雄马绍孔去北平参加全国青年代表大会,他还不知道今天有这杆旗,今晚上这么多的部队参加突击,要不是我们班里把它插到江南,那就对不住他呀!”
决定作预备队的同志们很不服气,他们在嚷着:“水上运动就不象陆地,谁动作快谁就是突击队!今晚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谁先把这杆红旗插到江南!”
特等水手张国正极度兴奋地说:“我争取入党的机会到了。船到江心我一概负责把大家撑到对岸,保证打得下,守得住,把红旗插在突破口。”
王玉瑕面对着红旗宣誓:“解放江南是解放我的老家,我爬也要爬过去!”
船工们在指划着:“到今晚上送你们过江,看到你们到了那个黑黑的高山顶我就高兴了。”另一个说:“打过长江,你们光荣,我也光荣,万一我负了伤,我躺在船上也要把大家送过去!”
红旗在阵地里迎风招展,它召唤着祖国英勇的孩子们争取“永远的光荣”!
× × ×
六点钟,千万发炮弹飞向突击正面的南岸香山,火花迸开山头。当第二发炮弹打断香山灯塔高杆的时候,这已告诉敌人江防将要遭到什么命运!炮打得江南看不见山头的时候,船工们兴奋地叫喊:“过吧!不用再嚷了!”横陈江面的千百大小船只,一齐驶向江南。
敌人不断地放射照明弹,十里江面照得通红,机枪、炮,冲破恶战前的寂静。张了帆的大船,篷索被打断了,破布片飘落江心,有一个突击连的三只大船迷了方向,在江心里打转。
“同志们!不要忘记了毛主席给我们的任务,水手同志们,这是立功的时候了,哪里枪响,我们就开向哪里,英雄们!直起腰来,坚决把船撑到对岸去!”人们很熟悉:这是模范指导员周福祺的声音。
“直起腰来!坚决把船撑到对岸去!”一声紧接一声在呼喊,轰击江南的重炮弹连续在敌人阵地里爆炸,象一片火海,它鼓舞着人们前进!
船工、水手、战士,大家一条心,都一齐站起来,掌舵、拿桨、挥动圆锹、喊着划着。二排的船开到了突击队前面的时候,三个船工全带彩了,张国正抢上去,一只手掌舵,另一只手给船工包扎伤口,还不断地安慰他:“你为穷人流了血,为人民立了功,你很光荣!”船工也说:“我下了决心,把你们送到江南。”说着又爬上去将舵抢过手来。他突然高呼:“我们是生死在一起的亲兄弟,同志们加油!冲过去!”
张国正拿起冲锋枪站在船头说:“我掩护你们,快划!争取突击队!”
“张国正是我们的英雄!”船上的同志们欢呼,左右的船上也在欢呼,指导员把一张抢渡长江的光荣证交给他,他笑着接过来塞进衣袋里,笑着倒在舵旁。船,仍然奔向敌人地堡前面。
敌人狂妄地想把我们消灭在阵地前面三十米远的水里,火焰喷射器的火舌舐着船头,火花溅落在水面,炸弹也不断飞落在船左右,跟在团指挥船后面的通讯联络船炸破了,最后一个人跳上指挥船的时候,这只小船就沉没在江涛里。
“把红旗拿过来!”四班长高玉生把机枪挂在脖子上说着就扑向地堡去了,在几秒钟以前还是那样凶恶的敌人重机枪射手却象绵羊一样当了俘虏,火焰喷射器也静静地躺在那里。
“同志们准备好,下!”一班长王继德说着把冲锋枪端在手里扑进大江,绕到敌人地堡后面,投了一颗巨型手榴弹,接着把枪头伸进地堡扫射,敌人象死猪一样躺在地堡里,交通壕里的敌人没命地奔向山头,勇士们就尾追到山头。
联络号音在香山顶响起,敌人指挥所里的第三营营长失神地大叫:“这下完了!”枪声炮声渐渐沉寂了。
× × ×
天亮了,红日在絮云的后边,红色的光芒射映着滔滔江水,千百只大小帆船正赶运后续部队,大江北岸的人民站在堤坝上翘望山顶飘扬的红旗,对向南开进的勇士们欢呼祝贺:“你们胜利了!”(转载上海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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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人民园地 学习生活稿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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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模范团员谭立芬
张昌萍
六月四日的晚上,天很清凉,月亮和小星也很亮。我和一个同学正在五年级学习室里,围着模范团员谭立芬,要她讲讲她在部队文工团里的故事,明亮的月光从玻璃窗上透进来,射到谭立芬发窘的脸上,她把两只手互相摩擦着,显出难为情的样子,终于吞吐着说:不是我不讲,实在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可说:如果您们愿听我们在前线遇到那些艰苦危险的事情,我倒可以讲一点。
我从十三岁开始,就在前方文工团工作。那时由于我的年纪小,遇着困难时,同志们都尽可能先照顾我。我总是很要强,不愿让和我一样累的同志来照顾我,在一九四七年秋天,国民党反动派向山东发动了重点进攻,咱们的部队活动很频繁,几乎没有一天晚上不行军,一行就是一百多里,又是秋天常常下雨,路上泥水很多,有时会连饭也吃不上,还要走,生活是很艰苦的;但是大家都不向疲劳和困难低头。
有一天晚上,部队过沂河,水比我还深(她用手比量着)流的又急,也没有桥,同志们都沉着的抬起了武器,吃力的相互帮助先后过去了,我不愿让别人背我。有一个同志牵着一匹满驮着武器的大马,走过我身边,我马上跟上去,抓住了马尾巴,和他一起跳进水里,那河水的急流,打得马不能支持,便随着水往下冲下去,我那时也不知道骇怕了,使劲握着马尾,死也不放,混黄的河水,淹没了我,我喝了好几口;当马夫拖着马爬到岸上时,我也糊里糊涂的被带上了岸。这些,都不能阻碍我们和敌人的斗争意志,休息了一下,马上又行起军来,我呢?也一样跟着走。
莱芜战役开始了,有一次我还清楚的记着,我们的总指挥部住在一个小山上,那上面只有座破庙,主力不在这里,四面被敌人密密包围。一连下了五天大雨,敌人就乘着这个机会,向我们袭击,炮声不断,我们的武装同志以英勇的战斗力抗拒着。但是我们的粮食吃完了,一连四五天都没有吃什么,大家都自愿把仅有剩下的一点粮食给伤员吃。我这时心里更愉快,一点也不觉怕,因为我知道胜利终是我们的!当主力调来,把万恶的敌人围攻歼灭两万多的时候,给我解了一个大恨。
说起打仗来,越说越有意思。有一次我也和其他同志一样,坚决要求到火线抢救伤员,当我们出现在火线时,正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敌人的炮弹爆炸在我们四周,密密的子弹从我们头上穿过。在我们战士英勇的喊出“冲呀!”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战士被子弹打伤,没有人和我抬他,我真急了,便过去抱着他的臂膀,拼命的一气拖了他很远,热情在鼓励着阶级友爱,使我感到自己的力气很大,但是,他总是个大人,不管怎样,一气拖得很远是困难的,子弹仍旧在头上飞着,真是急的人眼红,正在这时,那个受伤的同志苏醒过来了,他看看是我一个小姑娘在拖他,他缓缓的摆摆手,慢慢的勉强爬起来,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感动的落下眼泪来,但是,他马上拭去了眼泪,坚定而和蔼的说:“小妹妹,你拖不动我呀!你快去吧,我死了不要紧!”但是,我死也不走开,这时远远来了两个民夫,我急速的跑过去请他两来帮我把他抬回去………。
她讲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低下头,好象在深思什么?我们的眼睛注视着她。四面静悄悄的。
虽然前方艰苦,但我总觉着愉快,可惜我年纪小,被敌机的轰炸把脑子震坏了,时常生病。后来邓政委便打电报告诉我祖父(按:她祖父即现在的第三野战军谭震林将军),叫我到后方休养。我知道了心里很生气,他为什么要我到后方?但是最后,终于还是我到了后方……。
她的话讲完了,我们站起来向寝室里走去。
走着,李得隆悄悄的转回头来,小声的说:“她真不愧是个青年团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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