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6月28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老钢板”和“小铁锤”
叶淘

车床滴溜溜地在转动,老钢板和小铁锤正在旋汽车方向接头上的挂钩,尚明一脚跑进机电部,喘着气,大声的说:“上海完全解放!”。
“证实了吗?”小铁锤问。
“号外都出啦,谁还哄你?”
“上海完全解放!”小铁锤高兴得和小喜抱着跳了起来,王海和李泉拉着新运来的起动机“打嘟噜”,老钢板的胡子喜得都翘了起来:
“这一回国民党可真是黄狼子烤火,烧干了爪子啦!”
“现在他们只剩下癞蛤蟆撒尿,一小片南方地盘了!”
“再加一把劲,就会完全把他们打垮!”
“前方打胜仗,咱后方要多生产支援!”
“要多生产—快生产!我提议:在咱们机电部里,谁也不能再保守技术,这不是国民党统治的时代了,有技术放在自己的肚里,不向外掏!”王海话还没有说完,大伙的眼睛珠子,都直直地瞅着老钢板,好象这话是冲着老钢板说的。老钢板自己心里也知道这话是冲着他的,于是开口就顶他一句:“本事是学来的,你也有脑子、有眼睛、有手,你可以去学!”
“教的人不掏出来,学的人怎学?”
“王海你说谁不教你!”
“丁师傅,没有别人就是你!”
“打开窗户说亮话,王海,我那点对不起你?做啥活我没有帮你的忙!今天你在大伙前,绕着脖子转了半天圈子原来是刺我!”老钢板一卷袖子:“那咱们就干脆说明白吧!”王海见这劲头迎上前去:“怎么你还敢动武?”
“别吵别吵!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丁师傅你让他是个半吊子!王海你别再说啦,今天咱们是庆祝上海完全解放的好日子,可不许生闲气呀!”李泉走上来刚把场子圆了半个,马蹄铁走进来说:“上海完全解放,职工会预备开一个庆祝会,还计划讨论今后怎样加紧生产支援前线,请各小组长马上就到会议室去!”
“走吧!丁师傅开会去!”小铁锤就势拉出老钢板一块开会去了。

死榆木头不通电,生来就是这么一个蹩家伙,老钢板从小脾气就倔,他是山东人,大高粗黑黑的个子,长了一脸硬刺刺的连边胡子,看样子真象画上的周仓,怪吓人的。其实他却是个好心肠人,直爽、慷慨,为朋友可以押挡、卖裤子,可是,只有一样不好,就是他的一套本领,除非是亲兄弟,不然,他不会教你,这其中是有个原因的:
他二十六岁时在东北鞍山铁工厂当学徒,师傅叫快手刘是有名的旋工,他刚到厂时,还不能上机器,天天干杂活,擦车床子,洗车床子,钻车床子,松紧螺丝,扫地,端饭,……一年以后,才开始学旋活。“九一八”事变后,快手刘到大连去了,厂子里来了一个小鼻子日本技工,搞旋床子。头一天来,小鼻子就看他不顺眼,就把他调到锻工部去打铁,打了半年,又因机电部人少,小鼻子又把他调回来当学待。但是,小鼻子光叫他递递工具,擦床子,打洗脸洗脚水,他从来不教他技术。
“喳啦啦!”几分钟,小鼻子就旋好了一个汽车嘴子(活塞)。站在后面的老钢板两只眼睛直溜溜地瞅着,心里头怪痒痒的,一次、两次、三次、十次、二十次,老钢板开了口:“德可一郎先生!我想跟你学学旋嘴子,你能不能教教我?”没有提防小鼻子调过屁股回过头来,就“拍”的一板头,把老钢板的门牙打掉了两个,鲜血流满了一地,小鼻子狠狠地骂:“八个牙鹿,你还配学这个!”
自那以后,老钢板就在给小鼻子递东西时,偷偷地看他咋样旋嘴子:“他也有两只手,我也有两只手,我不相信学不会!”老钢板细心的看着那个比大姆指还粗的嘴子,在旋刀下转了几圈,几分钟吧,嘴子最底下的六道沟就旋出来。擦擦擦………又有三分钟吧,嘴子最上层的光沟,就很清楚的出现了。“这也没有什么巧门?”不过在旋嘴子上头的铜管时是比较困难的,管子是两道光沟,一道牙齿,当旋刀转动时,用的劲过大了,容易旋断,用的劲小了,沟上容易起疙瘩,劲一定要用对,用得合适。瞅小鼻子那个洋洋自得,嘴角衔上一颗纸烟,每旋好个螺丝吐几口烟圈那个熊样子,老钢板心里就象塞上个木瓜似的不高兴:“操你奶奶!小鼻子,老子不用你教,总有一天老子会学会!”
每天晚上下了工,老钢板就偷偷的开动旋床子,把集来的废料,放在旋刀上学旋嘴子。起初旋得是四不象,一个星期过去,有点谱了,嘴子底下的六道沟,能旋出一道沟了,但这一道沟总是缺边漏孔的,自己咋看咋也不对头。只有白天小鼻子工作时,站在他后面仔细看,一连看了三个多月,老钢板脑瓜子打开了锁:“他妈的!我就没注意他那个大姆指还扣住沟边,怪不得劲用的均匀,旋出来平滑好看。”接着他又开动着床子继续旋,刚旋不到三分钟,忽然看见窗外有个人影,他怕是小鼻子,心里一慌,“咔巴!”一声,左手食指头被旋刀旋去了,当时血象泉水一样的涌了出来,窗外的人影也不见了。“管他妈是谁,老子还要干!”说完老钢板撕下一块衣角把手包好,又继续旋下去,这一回就象拿着钥匙去开锁那样容易,一下子就旋好了,当夜,老钢板兴奋得没睡着觉:“总叫我摸会了!”
抗战胜利后,老钢板满以为天晴了,可以过好日子了,由朋友介绍到唐山修械所搞技工,这个修械所是国民党伪剿总的。干活三月,没有拿到一文工资,瞅瞅修械所主任那个熊样子天天坐小吉普,穿着雪亮的马靴,咔咔咔的走来走去,怪神气的,一召集大伙“训话”就是满口的“改善大家生活”!实际上连窝窝头工人们也吃不上了,大家也都看破了非得斗争不可,就公推老钢板去要求发工资。“天天吃不饱肚子,再不发工资,我们就再也干不了活……”老钢板走进“主任室”开口说了这么几句。老胖子主任就怒冲冲的朝着老钢板肚子就是一马靴:“这是军事机关这是军工厂,你想带头煽动工潮,想必是‘奸匪’派过来的,给我押起来!”老钢板被押了七天禁闭,后来由机电部全体工友签名具保才保了出来。
回到宿舍里,他发现自己从鞍山买来的一套新工具也被警卫队长蔡秃子搜跑了:“这是马身上的鞍子,他妈的国民党你们真狠到家了,吃死人不吐骨头!”
自那之后,他就开始磨起洋工来了,和小铁锤、小喜,称为“三大懒人”,每人上一趟毛厕也得一点多钟,谁有本领也不向外掏。

唐山解放后,修械所改为铁工厂,不造枪械,改造农具、水车、铡刀及汽车钢板,半截轴……等东西,老钢板因为技术好,干活又卖劲,马上就受到厂方重视,不到三月就被提升为一级技工。在红五月立功竞赛时,老钢板一连加班半拉月,有时,他自己干完活,就跑到煆工部去帮助别人打造钢板。别人冲眼得二十分钟,他十分钟就冲好了,冲的又鼓又正确,烤弯他烤的也快,大伙非常佩服他的技术。
做啥事都顺心顺气,只是有两样使他不耐烦,一样是上大课,一样是开会。他心里这样想:“我又不想成大学问家,好好干活,凭技术吃饭就是啦,学什么课?”他学一个字,比烤弯还费劲;至于开会他更是头痛:“有啥讨论?要干就干就是啦!一开开几个钟头,胳膊腿都坐硬了。”因此,一上课,或者一开会,他总是借着“有工作”就滑过去了。
学徒们因为都佩服他,所以在机器房里,都向他请教。他呢?也教,不过不向深处教:“千年的水沟流成河,受气的媳妇熬成婆,我可不能轻易的把本事都教给你们!”想到这,他又忆起自己的食指因为偷学旋嘴子被旋掉了。“要学你们也得下功夫呀!”
小铁锤,在下了班时,时常教老钢板认字,又时常代他写信,对老钢板认识比较深一点。老钢板爱小铁锤聪明、能干、有文化,又看他很勤谨,所以就常爱教他技术。只是有一样什么都教,就是旋嘴子这样不教。
小铁锤看出来老钢板不教他旋嘴子,于是一抽空就问老钢板嘴子咋旋?起初老钢板也敷衍式的给他讲个起头,后来看小铁锤越问越紧要打破沙缸问到底,心里有点害怕了:“老弟,别问了,这玩艺儿可真不好学,你看我因为学这玩艺,这只手指头都旋跑了!”
小铁锤知道老钢板不愿教他,就决定在老钢板旋嘴子时,站在他身后偷着学。
起初,老钢板是没有感觉到小铁锤站在他身后象他自己过去偷着学,后来次数多了,他心里不安起来了:“小铁锤你也有活,咋不去做?光在这看我干活!”小铁锤没办法只得又回到自己的原来位置,这样老钢板的有防备、有计划的阻止他学,使小铁锤的进步很慢,同时感到学这玩艺很难。可是,坚强的意志是战胜一切的武器,小铁锤天天抽空细心,一星一点的偷着看,不到两个月,除了嘴子上的铜管子自己旋不好外,嘴子的其他各部,他都学会旋了,他心里很高兴核计着:“我学好了,一定教给全机电部的兄弟们!”
谁知道他这个计划还没有实现,不巧,老钢板就在“上海完全解放”的那天晚上因为受了点凉,就病了,一病病了一个星期多,没有来上工。

小铁锤一下了工,或者下了课,就跑到老钢板宿舍去,给他弄茶弄水、点纸烟、煮挂面、扫地、倒尿罐子。十八号那天下午,职工会李主任和机电部几个学徒买了十二个甜梨送给老钢板吃,他们坐了半点多钟就回去工作了。老钢板想吃梨,小铁锤赶快掏出小刀,削了一个,顺手递给他吃,老钢板坐了起来,一边吃一边两眼眶子上装满了泪:“小铁锤,你对我真太好了!比我亲兄弟还好!只是我这个人太不好了,我真对不起你!”小铁锤赶快用手帕给他擦了眼泪:“丁师傅别难过,你有病,我不该侍候你吗?你有啥对不起我?丁师傅你真太小心眼了!”小铁锤越劝,老钢板越难过,到最后就大声的“喂喂”的哭了。
“我病了后,这几天咱们学了些啥课?你给我讲讲!”小铁锤连说:“好,好!”赶快给他拧了一把热手巾,就开口说:“最近王同志给咱们讲了一点社会发展简史,他说从前在罗马,统治者为了欺骗人民,加重剥削人民,养了很多辩护士,就是造谣说谎的腿子,他们哄人民说上帝说社会好比人身,有钱的人是胃,穷人是两只手,手应该去为胃找食,胃生来就是为消化用的,享受用的,不该劳动!”
“那有这事?放屁!”
“是呀!根本没有这事!这是辩护士撒谎。”
“小铁锤你再说还讲啥?”
“俄国农奴时代,农奴结婚第一天夜里,媳妇应该让给地主困!”
“真的吗?”老钢板瞪大眼珠子问。
“书上说的,还能有假?”
“这真是—骑着脖子拉尿,欺人太甚!还讲了啥?小铁锤再给我讲!”
“张同志昨天来了给我们讲了一篇新的劳动态度,和新的技术认识。”
“是怎样一回事?”
“他说:没有解放前,国民党根本没有拿咱们工人当人看待,完全当机器使用,没有咱们工人说话的权利,更谈不到当家了。可是解放后,咱们工人当了主人啦,不仅能说话,而且还能管理自己的工厂!”
“对呀!过去咱们那能说话,我那一次去见老胖子还踢我一马靴,关了七天禁闭呢!”
“是呀!所以他说因为咱们工人当了主人,自己给自己干活,所以大伙儿都卖力气,不再磨洋工,谁有多少力气使多少,这种自己主动地去干活,便是新的劳动态度。”他又说:“过去有很多工人自己肚里有东西,因为恨国民党压迫剥削,所以不愿掏出来,现在解放了,都掏出来,教给大伙;使大家都去学会,研究发明创造出更好的东西,去支援前线打老蒋,这就叫新的技术认识!谁要有东西再不掏出来,就是保守、自私、自利、违背群众的利益!”
“小铁锤!”老钢板跳下床来握着他的手:“今天我的脑瓜子的锁,叫你全打开了,我恨自己过去为啥不好好上文化课,为啥不好好去开会,以致于自己保守老脑筋,自私!我就是这么一个落伍的人!”
“丁师傅!只要你从今后好好学习,多接受大伙的批评与意见,是决不会落伍的!”接着小铁锤又向老钢板说了偷学旋嘴子的事。
“我过去也象你一样向小鼻子偷学,不料今天你也学我。不过,那时是日本人时代,现在是人民政府时代了,我真不应该!你都学会了吧?”
“除了那个铜管子没学会,其他的都学会了!”
“走!咱们到机电部去!”
“干什么?你的病还没好!”
“病好了!我要把你教会,还要把咱们全机电部的兄弟们教会!并且和大家一起发动生产竞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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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孩子说谎问题的研究
电车公司子弟学校 张承尧
我觉得孩子们的忠实非常可贵,所以不管孩子犯了多大的错误,只要他能承认错误,并保证下次决不再犯的话,那么,我决不惩罚他们。但这样做,在孩子的品格教育上有什么意义?我是没有研究过的。
前几天,我看到一个四年级生名叫李箴的一篇日记,日记上这样写着:
“……上午抄常识笔记的时候,偶一不慎,把墨水壶碰倒了,蓝墨水染满了衣襟,‘哎哟!’我慌悚的喊出来,心里扑通扑通的打起鼓来:‘这可怎么办呢?把新衣服弄脏了!要是妈妈问起来,用什么言语应付呢?’我一面害怕着妈妈那副狰狞的面孔,一面思索着应付的方法。半天,才编好了一个谎,心也就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放学回家,妈妈果然向我来质问了,我竭力的保持着镇静,回答他说:‘是朱振英给弄脏的,她已经被老师惩罚过了,并且还要叫她来向妈妈道歉……’。我满以为这样说可以欺瞒过去,谁知没等我说完,妈妈便狠狠的睃了我两眼,气昂昂的冲出门去。
不一会,她怒发冲冠的骂着回来了。一进门,不等分说,便拧起我的一只胳膊,把我按在地上,一边打,一边咬着牙的咒:‘走,我同你和朱振英去对证一下………小死鬼,把衣裳弄脏了还说谎……我打死你这块天生说谎的贱骨头!’…………”。
当我看完了这篇日记,我很为孩子难过,在难过中,对孩子起了怀疑;同时,也感到惭愧,觉得自己虽然长年的在教育着孩子,却不能完全了解孩子;于是,我开始仔细的研究起来。
首先,我先把李箴平素在学校的品格,周密的思考了一番:李箴,是个品学兼优的女孩子,每次考试的成绩,都被列在前二、三名上,她从来没和同学们吵过架、辩过嘴,即便偶而也犯一些孩子们所难免的小过错,但却敢于承认错误,乐于接受批评。月前,她碰碎了课室里的磁灯罩,其实谁也不知是她碰碎的,而她却亲自来告诉我,并批评自己做事不谨慎,以后保证不再有此类的事情发生;又如前些日子,她淘气的摇动校园里刚栽植的树苗,把树苗摇动死了两棵,事后她竟感到不安,在检讨会上,向大家道歉;象这些铁一般的事实,都证明了李箴,决不会惯于说谎,那么为什么偶一不慎把衣服弄脏了,还要和她妈说谎呢?我觉得问题不在于孩子,孩子虽然说了谎,但并不是突然,更不是恶意的,而是为了要求得谅解;孩子之所以为求谅解而说谎,决不是自愿的,乃是由于不能了解孩子的“成人”造成的,逼着她这样做的。从李箴的日记里,我们能看出来当孩子把衣服弄脏了的时候,心里很畏惧,同时也很愿意告诉妈妈,求妈妈宽恕,也许会给她洗洗,或者希望着再给她做一件新的。那知遇见一位不能了解孩子的妈妈,一见衣服脏了,便怒冲冲的审问孩子,瞪眼就骂,抬手就打,这叫孩子只好说谎来求谅解,如果这次说谎胜利,那么以后她还要以说谎来求谅解的。这样就在不了解孩子中,而无意识的培养成孩子说谎的习惯吗?倘若遇到一位懂得孩子心理的妈妈,见孩子把衣服弄脏,会温存的向孩子问怎样弄脏了?孩子感到亲热,知道妈妈已经宽恕了,就会照实的说出来。孩子说完之后,我们再很客观的研究一下事实真象,然后给孩子以适当的教育,嘱咐她以后凡事要谨慎。这样我想孩子一定会听从教育的。
为了深一层了解孩子,我又和李箴做了一次长谈,使我了解了她说谎的开始、动机、目的,她说:“我从七八岁便学会了对妈妈说谎,因为妈妈的性情非常暴躁,每当我犯了过错,她先瞪着眼恫吓我说:‘别说谎,我不打你!’但等我照实的承认了以后,她却不相信我的话,而推翻了她对我的诺言,没头没脑的打我一顿,因此我才学会了对妈妈说谎,经验告诉我:每次承认,每次挨打,至少也得挨骂;倘若说谎,十回也许会脱过两回。所以,我虽然知道说谎是品格上一个很大的损害,却又无法不这样做。”
在孩子这一片忠实流露的话里,我们可以断定问题不在孩子,孩子说谎,正是因为成人在孩子身后强迫着孩子说谎,并且还纵容着孩子说谎的技能。
为了深入了解与研究孩子说谎问题,我们特召开了一个孩子座谈会。一个三年级的男孩子首先说:“每逢我犯了错误,不论说谎不说谎,都免不了挨打,所以每逢我犯了错误,只有想法隐瞒着不让家里知道。比如我把自己的茶杯打碎了,我能想法借钱,或者借口买笔墨向家里要一些钱,去偷偷的买上一个;除非这样,打,是脱不过去的。
十一岁的白喜,又接着说:“每逢我和同学们打仗的时候,我也常常的说谎,当我打不过对方的时候,我就故意的吓他说:‘你不用扬性,明天叫我爸爸来揍你,我爸爸的大拇指有你的腰粗,一个指头就能要了你的小命。’有多少次我都是以谎战胜了对方。”
五年级的刘金泉说:“我说谎的技能特别高明,连老师都被我骗住了;象前些日子,老师给我们讲一个解放军爱护老百姓的故事,赞扬解放军如何的伟大、可爱、勇敢。我听完了之后,因为要和解放军同样的获到老师的赞扬,在日记本上曾说了许多谎,而获得了老师的赞许与表扬。”在这个座谈会上,孩子们都充分的指出了自己说谎的原因、动机、目的。
我们根据会上反映的材料研究的结果,知道了孩子们说谎的动机:一、因为怕挨打,就想尽方法来掩盖错误。二、因为不是对方的对手,就以说谎来打击对方,恫吓对方。三、因为有虚荣心,想求得赞许,才编造出各式各样的谎来。而这一切,虽然都是孩子说的谎,可是形成说谎的关键不在于孩子的。为了教育孩子爱好忠实,我们提出几点意见:
一、我们对孩子说话要负责任,求得孩子的信任,孩子才敢承错误,才能乐于承认错误;孩子承认错误之后,我们要考虑错误的轻重,给以适当的教育、批评,使孩子不再重犯。
二、孩子改过之后,必须给以适当的赞许或物质上的鼓励,使孩子不藐视改过,并体会出改过的价值。
三、不可用武力强迫孩子说,逼得孩子没法,只好编造应付,结果不但没纠正了孩子的错误,反而加强了孩子说谎的技能。
四、不考虑孩子的话,不调查事实的真象,而加以批评或赞许,也是造成孩子说谎的最大原因之一。
五、儿童的思想能力虽然特别丰富,但观察力并不细密,对一件事物,仅仅能说明轮廓,而不能分析。每当说一件事情,自然不能象成年人说得那么完整无缺,所以,不能以我们的观察能力去决断孩子是在说谎;我们必须去调查事实真象,不能怀疑孩子,否则,孩子为了要证实自己的话,便会编造出来。一次,两次,慢慢的便养成了说谎的习惯。
其实,父母教育孩子基本上都是善意的,只不过因为不了解孩子,错用了教育的方法,结果不但没教育了孩子,反而毁灭了孩子,因此,我们要教育孩子,就必需多了解孩子,并检点自己,使自己不做“不良的教师”,那才真正是我们第二代的幸福。


第4版()
专栏:

  创作新小人书座谈会
启亚
出版委员会为了创作新小人书,于本月十四日特由该会和大众美术社邀请在平美术工作者二十余人座谈研究,大家交换了关于创作、出版、发行小人书的许多宝贵意见,一致认为这一工作,一面须发动美术工作者多多创作新内容的小人书,一面更应该去组织改造旧的小人书画家与出版家。一方面须创作新内容的小人书作为示范;另方面须很好的学习旧小人书方面特别在形式技术上的一切优点,大家一致愿为这一工作而努力。至本月二十一日即根据上次意见再度讨论,并拟订了初步的创作计划,进行了分工,第一步准备出版二十部,内以四分之三为新题材,四分之一为历史题材,四分之三完全利用旧形式,四分之一创作新形式,经过大家酝酿,为了免于重复,采取自报公议方式,确定了“新儿女英雄传”,“白毛女”,“王秀鸾”,“刘胡兰的故事”,“吕梁英雄传”,“华南游击队”,“九件衣”……等二十余种,将来交大众美术社出版,并进行广泛征稿,来稿可寄本市司法部街七十五号出版委员会转大众美术社。


第4版()
专栏:

  新儿女英雄传
袁静 孔厥
第十四回 结婚的谜(续二)

到了那一天,十八岁的牛小水扮了新娘:装着假发,穿着花缎旗袍,粉红袜子,半高跟皮鞋,擦脂抹粉,打扮得挺俊俏;头上蒙了一块红绸巾,腰里藏着小手枪。来帮助工作的陈大姐自告奋勇,给他当伴娘,也穿得很阔气。大杨庄的米保长装作新娘的表哥,穿着崭新的长袍马褂,戴着黑缎子小帽。县大队的四位武装同志也化装了亲戚。这六个人怀里都揣着枪。旁的同志另有任务,早都出发了。后半晌,这里送亲的船儿也开了。
船儿划近斜柳村,村里新换的保长王福海,早准备好了一顶花轿,两顶小轿,四个吹鼓手,连同几个鬼子兵和一班伪军,在堤上等着呢。堤边岗楼上守楼的伪军都跑出来看,不远的水面上,有几个老乡划着“鹰排子”在放“鱼鹰”,只听见“呜——噢儿”一声叫,好些个鱼鹰哗的飞起来,在空中乱转,一下都钻进水里逮鱼去了。
船儿傍了岸,王福海对米满仓点头说:“米先生,你们来啦!”米保长也笑着跟他打招呼。一伙人上了岸,陈大姐扶新娘进了花轿,她和米保长都坐进小轿里;吹鼓手吹打起来,前护后拥的进了村。从东街走到西街,望得见村西头岗楼上,挂了一面日本旗,村口有一伙民夫正在修路。西街上,鬼子小队长的临时公馆门口,很热闹,有卖纸烟的,卖丫梨的,卖糖葫芦的……还有些看热闹的闲人;两个鬼子兵在门口站岗。
轿子一停,两个日本人陪着饭野迎了出来。这天,又矮又胖的饭野,穿着黑色的洋服;雪白的硬领一衬,那酒糟鼻子显得更红了。他龇牙咧嘴的笑着,迎接一伙人,到了客厅里。许多鬼子围上来,要看新娘。米保长忙拦挡住他们,笑着说:“太君,中国风俗,不能掀面巾!”王福海给鬼子介绍说:“这是新娘的表哥。”陈大姐急忙扶新娘进新房去。
牛小水穿不惯高跟鞋,头上又顶了一块绸子,在门坎上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陈大姐忙扶住他,吓得出了一身汗。
新房布置得很阔气:钢丝床,粉红帐子,大玻璃镜,躺椅……。新娘坐在床沿上,屋里挤满了日本人。陈大姐说:“你们都出去吧!新娘子害臊。”鬼子们都看着笑。米保长笑着推他们:“统统开路,统统开路的!”
天已经黑下来。外面摆席了。男人们都到客厅里。客厅里吊着个大汽灯,灯光白得发青,亮得耀眼睛。饭野小队长请新娘的表哥上坐,米保长说:“太君的上坐!”饭野笑着说:“你的上坐!”满客厅的人有的让坐,有的打哈哈。一个个桌子上都放满了鸡鸭鱼肉,酒瓶酒杯儿。
米保长他们五个,和饭野王福海一桌。米保长笑着说:“跟中国人结婚,要依中国风俗,大家多多的喝酒!”饭野小队长乐得鼻子眼睛都挤在一块儿了,大玻璃酒杯端起来咕嘟咕嘟的喝。王福海不断的给他斟酒。旁的人也都劝的劝、喝的喝。那些伺候的人跑来跑去,太阳牌啤酒一瓶一瓶的打飞了盖儿,送到一个个桌子上去。听得见厢房里那些伪军小头儿,划拳的声音也闹成了一片。
喝了一会,鬼子们喝上了劲儿,都拿起瓶子往嘴里灌。一个个喝成了丑八怪的样儿。有一个鬼子,就是那个“狗牙子伤”的,白脸儿喝得通红,抬了抬他的小眼镜,站起来,把军衣一脱,只穿个花条儿衬衫,在客厅当中跳起舞来了;腰里挂着一个布缝的小人儿也一跳一跳的。那对眼镜滑到了鼻尖上,他的眼睛在眼镜框子上面,滑稽的翻来翻去,作着各种鬼脸儿。他一面跳,一面唱。许多日本人用筷子敲着酒杯酒瓶打拍子,也都唱起来。
到后来,他们有的拍着巴掌,有的晃着脑袋,乱唱乱笑乱嚷。桌子上弄得乱七八糟,好些个碟儿碗儿跌碎在地上……真是越闹越不成样儿!同志们看着敌人这个疯狂劲儿,心里都恨得痒痒的。

王福海的媳妇也在厨房里帮忙,她给新娘送来了饭,陈大姐和小水马马虎虎的吃了些,叫把饭端下去了。陈大姐把美孚灯捻暗些,悄悄对小水说:“快来了,你可沉住气,别露了馅儿!”小水低声说:“你们在外面,好好照着点儿!别叫我作了蹩子。万一闹坏了,你们可别丢下我就跑了!”大姐笑着说:“还能那样儿!只要你成了功,外面没问题。”
一会儿,两个鬼子架着小队长进来,扶他坐在床边的躺椅上。两个鬼子歪着嘴巴笑着出去了。大姐也忙出去,顺手带上门。小水侧着身子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儿。客厅里传来话匣子唱戏的声音。
饭野小队长醉醺醺的向后靠着,笑得眯缝了两只眼睛,怪馋的瞅着新娘子的侧后影。他抽了半支烟,然后扔开烟头儿,拍着椅子说:“来来来!这里的坐!”小水心跳着,不言声。饭野以为新娘子害羞哩,缩起红鼻子,露出一口大黄牙,嘻嘻嘻的笑着,伸手来拉他。小水一侧歪就爬在床上,偷偷的掏枪。饭野歪歪斜斜的起来,涎着脸儿拉他的腿。小水回过身来,嘡的一枪,没打中。饭野一楞,小水连着又打两枪,就把他打死了。
新房里枪一响,客厅里几个同志立刻拔出枪来,踢翻桌子,先打带枪的。鬼子们来不及掏枪,就给打死在地上。一时客厅里大乱。同志们堵住门口,一边打一边喊着:“投降不杀!”院子里,从墙上跳下来许多人,都是预先埋伏的县区武装,有些奔客厅,有些奔厢房。大门口两个站岗的鬼子兵,听到里面打起来,提着枪就往里面跑,忽然身后边几声枪响,两个站岗的都倒下了。那些化装小贩的村干部,都拿着枪往里面冲。这当儿,月亮还没上来,天很黑。村东头,淀边鹰排子上的“老乡”,听到第一声枪响,就纷纷掏枪上岸;村西头,歇在大庙里的“民夫”们,也提了枪跑出来;这些都是区小队和村里秘密组织起来的民兵。黑老蔡跟岗楼上一部分伪军早接好头,这时候里应外合,不发一枪一弹,就把两个岗楼全拿下了。
一会儿,公馆里的枪声停了。厢房里那些伪军小头儿,都是黑老蔡教育过的,一见八路军得了手,都顺顺当当的缴了枪。客厅里的鬼子,死的死,伤的伤;有的跪在地上求饶,有的钻在桌子底下,给拖了出来;有的砸碎玻璃窗想逃命,也给活捉了。大厅里打了个稀里哗啦,花瓶粉碎,碟子碗儿稀栏,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军旗扑克牌撒了一地……
同志们忙着搜索武器。牛小水打了一阵,假发早不知掉到哪儿去了,露着小光头;鞋也丢了一只,粉红袜子踩在地上乱跑。他瞧见墙角落里立着个衣架,衣架上面挂一件黄呢子大衣,他满心欢喜,赶忙脱子花缎子旗袍,就去拿大衣,没想到那大衣自个儿在咕咙咕咙的动呢。小水吓了一跳,拿枪头子把大衣往起一挑,见里面藏着个鬼子,猴儿爬竿似的抱着衣架的杆儿,擞擞的发抖。小水喝一声:“快下来!”鬼子一害怕,连人带衣架倒在地上,小水忙把他按住;米保长跑来一看,原来就是跳舞的那个“狗牙子伤”,也给活捉了。
街上,人声嘈杂。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奔往岗楼去。他们举着火把,拿着铁镐铁铣,筐儿担子……一齐动手拆岗楼。拆下的木料、砖瓦,都弄回家去。只一夜工夫,两个大岗楼全成了平地。

斜柳村的胜利,使附近各庄的伪军更动摇了。咱们的干部和老百姓都说:“趁热好打铁,把剩下的这些岗楼都他妈的一扫光吧!”
这一天,杨小梅把申家庄的工会,农会,青会,妇会,儿童团,全动员起来了,大家拿着各种各样的家什武器,情绪可高多啦;牛大水带来了一部分区小队,跟村里新组织的民兵一块儿,也都准备好了;天一擦黑,好几百人就密密层层的围住了岗楼。
大老鸹和伪军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吓坏了。大老鸹不敢露脸,藏在垛口后面喊:“邻亲们,八路同志们,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你们就说吧!”群众齐着声音喊:“大老鸹,你们待的日子太长了,快下来吧!我们要拆楼啦。”“大老鸹,我们的棒子面,还想留着自个儿吃呢,你们回去当老百姓吧!”“喂!伪军同胞们!你们那岗楼上的砖瓦木料都是我们的,我们等着使唤呢!”
杨小梅还领着群众唱:
鸟向明处飞,
人向活路走!
不做洋人奴,
不当日本狗!
回心转意重做人,
反正交枪是朋友!
歌声一停,牛大水就喊:“大老鸹!斜柳村消灭鬼子小队的事儿,你们该也知道了吧?咱们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你们快把枪缴了,把东西归着归着,马上就下来吧!都是中国人,快回到中国人这边来吧!”
大老鸹在楼上喊:“行喽,牛队长!老乡们!我跟弟兄们说说。”听得见伪军们在楼上嚷着:“说什么!下去就下去,早就不想在这上面待了!”“待在这岗楼上怪难受的,还叫我待一辈子啊?”“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天呢!”一刹时,捆扎好的长枪,子弹带,手榴弹,都用绳子从垛口上一捆一捆吊下来。岗楼四周围,立时起了一片拍掌声,越拍越响。几百个老百姓热烈的喊着:“欢迎伪军同胞回家!”“欢迎大老鸹反正!”“今儿个请你们吃白面!”……
只几天工夫,黄花村,何庄,东渔村……好些个岗楼,都这么“叫下来”了。
(未完)


第4版()
专栏:

  新中国模范机车的旗帜
陈迹
新中国的铁路在壮大中,人民的机车,在最科学的机务负责制度下,得到了惊人的发展。东北铁道自从去年九月二十八日实行了负责制,克服了过去紊乱、落后、保守和不正规的现象后,日车公里由一百四五十公里逐渐提高到三百三十六公里,有些典型机车的最高纪录竟达到七百八十公里,在技术速度方面一般提高到三十三点一公里(三月份统计),个别典型机车的最高纪录达到三十八公里至五十三公里,超过了伪满及国民党反动统治时代的标准;在节约油脂、燃料、材料方面,亦有显著的收获。东北的模范机车已涌出了三十多台,创造了丰富的经验。在六月二十七日开幕的全国机务会议上,铁道部滕代远部长说,要树立乘务负责制的旗帜,以毛泽东号、铁牛号、八八四号三台机车,为全国铁道模范机车的旗帜。这个光辉的旗帜将带动着新中国铁路前进。
“毛泽东号”机车是一九四六年十月东北哈尔滨机务段工人修建的,他们感谢解放他们的毛主席,特地定命“毛泽东号”。初由陈捷三驾驶,后由劳动英雄李永负责,在他的领导下,给油周到,检修仔细,热心爱护,机车状态一贯如新。从一九四七年一月至一九四九年二月走了十三万九千二百一十八公里,从未出过责任事故。在一九四七年东北举行的劳模运动中被选为“模范机车组”。在标准公里定为每月五千公里时,它每月超过六千公里。铁路局庆功时,评为集体大功,赠以锦旗。一九四八年九月铁路局定甲检公里为三万五千公里,它却延长了一万九千六百余公里。同年十二月新行车制开始实行,它首次创造了四十一点八公里技术速度,为哈尔滨的最高纪录。一九四九年一月它创造走行了一万零四百一十七公里的纪录,超过局标准公里的三分之一,在试行机车循回制时,它在库停留时间缩短到十五分钟。这些辉煌成就,造成了它的机车领袖地位。三月二十七日,它从东北开到丰台,受到各地铁路工人兄弟的热烈欢呼与爱戴。它领导着丰台机车工人热情工作,丰台的“五一劳动号”机车终于在四月二十四日诞生了。这个机车从五月二日接受运输任务的那天起,五月份造成平均日车公里二百九十二点九四公里,最高日车公里六百零五点一公里,平均技术速度三十七点九公里,最高达五十公里。这种光荣成绩,不能不说是在毛泽东号机车的影响下成长起来的。
铁牛号机车原是东北绥化机务段的九十六号破烂机车,当人民解放军要解放四平街时,工人们热情支前,利用业余时间,每天多干两个钟头,于一九四七年七月中旬至八月五日把它修复。司机长林先汤包乘以后,团结全体组员,细心看护这台机车,在行车、给油、洗炉、检修等工作中,一点都不马虎。只要有丝毫的毛病,马上就修理。九十六号机车渐渐的壮大起来,负责制收到了效果。前年八月七日起,到今年二月十四日止,在十八个月零七天中,它行走了十万零六千五百七十九公里,没有甲检,没有出过责任事故。在东北绥化机务段的庆功会上,得到了东北铁路总局的奖旗,奖金和奖品,并经哈尔滨铁路局长亲自举行命名式,给了它一个“铁牛号”的名称。
八八四号机车,是齐齐哈尔铁路管理局海拉尔机务段的配属机车,由司机张忠业、李仲春、艾希奎负责包乘,他们努力负责检修操纵,所以它安全行走了十一万零一百公里,未发生过一次障碍,超过了东北铁路总局两次甲检期(一次甲检期规定为五万公里)。日车公里本年三月份平均为四百九十五公里,超过东北总局标准日车公里四百二十二公里,超过了伪满日车公里二百三十九公里的百分之一百一十。其最高日车公里曾达七百四十八点八公里。技术速度三月份平均为三十九点三公里,最高技术速度为五十三点三公里。它在执行新行车制度的三个月内,因提前到站所节省的时间,可多出十四半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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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人民的城市里工厂复活了 邓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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