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3月15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华北人民解放军中的文化活动
张晋德
“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够战胜日本帝国主义和建设新中国的。”(毛泽东)华北人民解放军和其他解放区的兄弟部队一样,从来就遵循着毛泽东同志的这一指示,以各种各样的文化活动来教育自己的部队。有人说:解放军就象一所大学校。其实它比在学校里所学到的知识更广泛,更实际。他们在学习中,人人是学生,同时也是先生。也就是领导上一再倡导的“官教兵、兵教官、兵教兵”的群众路线。领导上就这样运用群众的智慧、发明和创造,来教育群众。
现在介绍一下华北人民解放军创造的最普遍而最有效的几种文艺活动。
一、门板报
门板报采取墙报形式,不过它不贴在墙壁上,而是张贴在活动的门板上。它象轻骑部队一样,非常简单、方便。部队一到宿营地,就在本单位集中的场所,竖起一块门板来,把大家写的稿子,经过支部或编辑主任看过,修改一下错字和别字,贴在上面,就“出版了”。它的编辑部,一般都以连队支部为核心组成:政治指导员是报社社长,掌握报纸中心内容和全盘工作;全连队的战士,都是它的通讯员和读者。
门板报的内容和形式都很自由,不管是一件事、一个问题、一个意见、对一个同志的表扬和批评,都可以写,写成快板、诗、三字经、梆子腔、二簧调、坠子、鼓书或画成画都可以。会写的就自己写,不会写的说出自己的意思找人代笔,大家在休息时间合伙写,你一句,我一句就凑成了一篇稿子。用四方纸,三角纸,长条纸都能写稿。报的名子可以根据连里的中心工作和稿子的内容随时变换,有:决心报、苦练报、劳动报、立功报、投弹报、模范报、行军报、战斗报等等。门板报放的位置也不固定:开饭时就把门板报抬到饭厅里,游戏时就抬到操场上,行军时不能用门板,就把报分散贴在一些同志的背包上,边走边看,作战时就把门板报抬到战壕里,只要一有机会,战士们就都聚集在门板报的前面,各班争先读自己的报。有说有唱,有时还带表演。大家都爱看爱听。
门板报及时和有力地进行表扬与自我批评,用以推动工作。某部十二连连长张申明同志在门板报上写了一篇“我连马上要补充一批新解放战士,大家都来想办法帮助他们。”随即各班及个人就订出巩固和帮助新战士的具体计划。某营通讯班张良臣,很调皮,外号叫“火里蹦子”,班里人都对他有些意见。有一次行军,别人脚上打了八个泡不坐车,他好好的就坐在车上了。宿营时,魏得胜和卢玉山两人合伙画了一张漫画在门板报上批评他,画的是一辆大车,让一个小兔子拉着,车上坐着个小孩,嘴里吐出一口气说:“我叫火里蹦子,我好坐车。”从来不红脸的张良臣,看到这张画以后脸红了。第二天打××车站时,他自动送信十几次,还背下伤员一名,改正了他那“吊儿郎当怪吃香”的思想。
二、枪杆诗
枪杆诗类似快板,不过比快板短小、精干,因为它代表着战士们的决心和意志,所以常把它贴在自己的枪托上、炮身上和各种武器上,故而得名。
枪杆诗的字句长短不定,只要恰当的说出了战士自己的心意,便可构成一篇。如贴在步枪上的:“三八枪,擦得好,瞄准敌人跑不了,看见一个打一个,又缴枪来又缴炮。”贴在机枪上的:“马克辛机枪如条龙,打起仗来它冲锋,这次再能打得好,庆功会上立大功。”贴在小炮上的:“我的炮,为革命,打敌人,立功勋。”贴在手榴弹上的:“手榴弹,十二两,投出去,炸得响,管叫敌人把命丧。”炊事员扁担上的:“小扁担,两头尖,一头油,一头盐,菜饭做的香又鲜,战士吃饱打的欢。”有些战士把自己的立功计划也用枪杆诗的形式写下来,贴在自己的饭包上。
枪杆诗自产生以来,已经出现了千百万篇,每个部队,每个战士,都有自己的枪杆诗;到处都可以出版,到处都在流传。它,简单、朴素、顺口、容易记,充满了对敌人的仇恨,蔑视,和坚强的胜利意志。
三、兵演兵
“兵演兵”,这是战士们的戏剧活动。解放军里虽然有不少的剧团、文工团,专门从事戏剧工作,给部队巡回公演。但是随着解放战争的胜利发展,部队扩大了,便感到剧团太少。在此情况下,有的部队便组织战士们自编、自演、自看的晚会。结果,演出的效果很好。因为真人演真事,战士们看起来是非常熟习而亲切的。所以战士们都爱演,也都爱看。这样一来,自编、自演、自看的“兵演兵”运动,便在部队里普遍的开展起来。
“兵演兵”的编演,多采取集体讨论的方法。大家商量确定要演编某一件事以后,演员尽量找当事人;台词由演员自己负责编。于是,大家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答起来,就成了戏。有时根本没有编写过程,一开始就排演,经过多次排演,定型了,再把台词记录下来,就成了剧本。
“兵演兵”的选材,开始只是一般的表扬模范,教育落后。以后便有意识的结合着连里每个时期的中心工作——如练兵、行军、打仗等,找出典型的事迹编演出来,对部队的教育,起了很大的作用。比如:某部二连在练兵中演出了“田介臣投弹立功”,七班战士石柱子看后,每天有空就到村外投弹。他说:“我一定要超过田介臣,我也要象田介臣一样成为演剧中的人物!”某部在诉苦运动中,有一个连把他连里的大功臣罗坤华自小在地主家受苦,被蒋军抓去当兵,解放参加我军后,英勇杀敌立大功的历史及其模范事迹编剧演出,许多观众都哭了。并且异口同声的说:“这比上课还强,咱可闹清什么叫阶级了!”解放战士郭永德等,哭得最厉害,他们说:“血海深仇,只有在解放军里才能报,捉不住蒋介石誓不回家。”因此掀起学习罗坤华的热潮,罗坤华受到表扬,自己也更努力了。
四、战场传单
解放军在对大城市实行围困的时候,大批的部队便长时日的处在生活单调的战壕里,他们特别需要文化娱乐。门板报可以抬到战壕里,但是有一个大缺点,就是看起来太拥挤,不适于分散隐蔽的要求。于是在战士中就发展了许多小型的文化娱乐活动,其中以快板最流行,他们把一切的生活、学习和战斗经验都用这种形式表达出来。这时,领导上便有意识的组织和吸收战士们的创作,分别印在小纸片上,再散发到战士群里,就成了“战场传单”。
“战场传单”其实就是分散开来的门板报,不同的是经过印刷,形式更加整齐好看,战士们也就更加喜欢它。特别是那些关于对付敌人新式武器的办法的传单,到时候真能顶用,差不多每个战士都能背下来。比如:晋中战役中,某部新战士李红银在冲锋时中了敌人的黄磷弹,他就连打了几个滚,还有一点没有熄,又急忙把衣服脱下扔了,结果没有受伤。战斗结束后,他一回来就说:“传单上说的办法就是灵验,我中了黄磷弹,照着传单上的办法做了,一点也没受伤”。
“战场传单”的特点是更紧密的配合着战役的发展,及时进行着政治动员和军事技术的教育。跟着军事情况的需要,及时出现了各种传单。
综合以上各种部队文化活动,都具备着一个共同的特点,这就是为兵服务,而又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士兵编写、士兵阅读、传诵、歌唱的。其形式是短小精悍,简单朴素,多种多样,为战士所喜闻乐见。尤其是充满政治内容,并紧密的结合部队的练兵、诉苦、行军、打仗、立功、表模等每一个运动,积极的起了推动作用。这便给我们部队文艺工作者解决了部队文艺工作上的两个基本问题。一、是部队文艺工作发展的方向问题;二、是文艺工作如何服务于政治的问题。


第4版()
专栏:询问与答复

  关于南下工作团诸问题的答复
健夫、李斯同、洁庵、刘清扬、众裕、林启宗、王娴、么质中、郭大启、晓川诸先生:
你们所询问的南下工作团诸问题,兹请该团负责人解答如下:
问:理、工学院讲助,欲参加南下工作,可否?
答:只要不影响学校的教育,非常欢迎。
问:机械、驾驶等人材及其他技工,去投考要不要?
答:对新民主主义的建设有益的各种技术人员,均可投考,并表欢迎。
问:分配工作用什么作标准?
答:按工作需要、个人志愿和特长,分配到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部门。
问:入团后,训练时间多久?
答:一个月到一个半月。必要时延长或缩短。
问:将来分配工作时,薪金制还是供给制?
答:除分配到军队者外,一般的都是薪金制。
问:证件丢掉了,可以投考不?
答:应另有确实可靠的证明,否则,不能投考。
问:现任职员愿参加者,家属生活如何解决?
答:按一般革命干部的家属待遇。特殊有技能者,可按人口给以一定的补助费,以维持温饱。
问:国民党的军官欲投考的要不要?伪政府职员要不要?
答:本团并非部队,不收原国民党军官。伪政府职员可参加考试。
问:录取后,不经过训练和学习即南下,可以不?
答;不可以。训练和学习是为了工作。不经过训练和学习即无法工作。
问:夫妇同时参加,分配工作能在一起否?
答:尽可能的照顾。即使不在一个机关,也不会离得很远。


第4版()
专栏:

  石景山发电厂的新气象
赵刚
驰名华北的石景山发电厂,于去年十二月十七日为人民解放军解放了。该厂拥有员工千余名,设有三、四、五、六号发电机,现在每天能发电三万五千千瓦,能供给北平市内,市郊二百余万人口的用电。
在解放的当天,职工们就接到了复工发电的任务。维护股修理路线的工友们,在短短的数小时内,抢修了石景山至门头沟的线路。其余数百职工也都为检查机器准备发电而紧张的忙碌起来。由于职工们的积极努力,在当天十七点四十三分就安排就绪,并开始了解放后的首次发电。
正月里曾发生过一次煤荒,几乎有停电的危险。但是这个困难问题,在全体职工中掀起的挖煤运动之后,不到五天的工夫就解决了。他们一齐动手,在数年来被灰土埋着被认为无用的烟煤堆里,挖出了二千多吨煤末,这一个行动,连五十多岁的工程师张富庆也参加了。
石景山发电厂,在国民党反动派数年来的统治下,造成了该厂职员与工人间,职员与职员间,甚而工人与工人间的不团结,形成了互不联系,上下脱节的情况,因此也就根本谈不到发展生产、保证发电等等问题。解放后,为了加强职工间的团结,发挥职工的技术特长,改进全厂工作,保证完成送电的光荣任务,在不打乱原来企业组织机构的原则下,废除了国民党反动派统治时期的旧制度,建立起工厂管理委员会,以及各个单位的会议制度。通过各种会议,初步做到了有计划的进行工作。工作上有些什么情况,意见,大家多碰头多研究,生产情绪提高了,每天不等汽笛响就进了厂,下班还不想丢下工作。
当你问到他们为什么现在这样积极工作的时候,工友们都不约而同的回答道:“现在我们工人是工厂的主人了。”正因为如此,工友们的劳动热情大大提高了。
工友李凤岐、郑文华过去是有名的大泡、二泡,领工的在时就作点活,不在时就给他“磨洋工”。现在他们的工作态度也都完全转变过来了。如郑文华,过去每天只能旋两个煤车滚珠,现在不到一星期已做成八个搞正盘(一个搞正盘顶四十个滚珠的工),效率比过去提高了二十多倍。
土木股过去修煤斗隔墙,二十四个人做一整天,现在十五人半天就做完了。工人过去上下班时,往往不作详细的交代,使机器不断发生毛病。现在交班时很认真,生怕交代不清影响了发电。工程师和领班的与一般工友们的关系也初步融洽了。领班马秉文过去不愿把技术教给大家,现在不但领头干活,并且教大家如何作。领班杨绍鑫耐心帮助新调来工人讲解煤纷炉怎样能省煤,怎样能使蒸发量大等问题。除此之外,工友们为了爱护机器,讲求卫生,自动地把数年来未清理过的灰土清理了,好久未擦过的机器擦得干干净净。
石景山发电厂职工们的积极行动,保证了完成全北平市送电的任务,这个事情是很显然的,在国民党反动统治下,谁也知道它是经常停电的,但是解放将近三个月了,停电的事还没有发生过。


第4版()
专栏:

  共产党抚育了我
华真
在旧社会里学校门是敞开的,但是,没有钱的孩子却进不去。象我的那个家庭,父亲赚来的钱和母亲洗衣、绣花、缝衣服的收入,怎么也不能养活我们姊妹八个,哥哥十四岁上便送进一家布店里去当学徒。我当一个印刷厂里的学徒时,才十一岁半,只是勉勉强强的在初级小学里念了两年半的书。而且那家印刷厂要不是沾点亲戚关系,人家也是不会收容下去的。
在印刷厂里工作开始我是在日班排字房,不久就调在晚班排字房(也就是报版),在这里夜里澈夜不能睡觉,白天还要负担整个房的杂事和拆版子的工作。这工作本是成年人作的,却由我十一岁的孩子担负。那时候,我拆报版时,还够不着案板,脚下经常要垫两个砖;当技工们在工作空隙中休息时,把我从瞌睡中叫醒,跟我说这说那,避免工头来看见我打盹时又要打我。他们经常用同情的口吻对我说:“你太可怜了,有钱人家的孩子,象你这么大还在娘怀里睡觉哩,你却在这里站着,不打瞌睡还好,一打瞌睡你还得挨耳光!”那时,我虽懂事不多,可是这些话常象针刺在我的心里,流出辛酸的泪水来,把我被油墨涂黑的脸颊上,洗成白一块黑一块的垢渍。
小小孩子离家在外,母亲的心是不能安然的,在我离家的第三个月上,母亲来看我了,我想当时她应该是很高兴的。谁知,当我一副乌黑的脸,蓬松的头发和一双鸡公爪手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后来我才听别人说,母亲那次回去整哭了几天,父亲也流了老泪。但是他们的泪是白流了,除了让我在那个工厂里继续再待下去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呢?只有工厂的主人有这个权力。当我死了父亲请假回家的时候,给我来了一封信,叫我不要再去他们那里工作了。
父亲一死,家里更困难,我没法在家待下去,又进了第二家印刷厂继续我那牛马不如的生活。但是,第一次失业的经验,使我在工作中更注意到不要再给人家开除,我咬着牙忍受着任何艰苦。本来我的工作就很繁重了,但厂主偏偏又裁了两三个学徒,并把他们的工作也加在我身上。我还记得很清楚,曾因此使我七天没有上过床睡觉,有一次困得不行了,偷偷地到阴暗而潮湿的角落里象野狗似的蜷在那里睡一会儿,恰巧工务主任回来了,一阵拳头巴掌把我打醒,我心里就不知道有多少委屈啊!但,我怕开除,我不敢反抗他,我也哭不出声,我只用含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
一年多之后我就满了师,随着而来的失业和饿肚子………一个烧饼、一碗开水过一天,在我的经历中就不是新鲜的事情了。但总算是我在一个行业中混过了四五年,许多排字工友们的命运也是和我差不多的,因为饥寒、困苦和疾病的原故,我经常看到或者听说,这个同事死在厕所里了,那个同事又死在鸡毛店里………我看到工友们的悲惨的下场,但是我和其他很多很多的工友们,还得要继续生活下去!
一九四二年,因为母亲和哥哥的死,在成都我无论如何不能就业,迫使我不能不离开我的故乡而到重庆去找寻我的生路!在这里,我进了新华日报,我找到了她——共产党,我就投入了她的怀抱!
十月十二号,是我最难忘的一天。同志们对我那样的热忱招待和慰问,使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沈浸在人类伟大的爱的海里。最使我感动的是印刷部主任对我的照顾,甚至,在我已睡觉的时候,还来给我盖好被子……。睡在床上,我曾把那次因工作繁重到七天没有脱衣睡觉的情景对照起来,心里暗自庆幸,暗自在感谢。
第二天,教务处的一个同志把我叫去了,他紧紧的捏着我的手,亲切地问着:“华真同志,你多大?”:“你读了几年书?”接着就给我介绍这里的工作情形和学习情形。和他的谈话中,使我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奇迹,我一个失学多年的孩子——在这里,不仅是找到了工作,而且还有了学习的机会。
四年多的光景过去了,在这以为人民服务为己任的地方——共产党领导的任何的地方都是一样,我被抚养成长着。在技术上,由于没有失业的威胁,可以专心提高自己的业务,加上同志们的指导,我有很大的进步,从前好多不会作的事,现在会作了;以前我每小时只能排一千字,后来提高到一千四五百字;以前每千字中要错十来个字,后来减少到每三个月平均只错四、五字。在文化程度上,我能谈谈理论和国内外大事情……,并且会写粗糙的稿子。当我看到我每月的生产比例表和在报上发表了的稿子时,我心里往往是回味着参加新华日报工作的第一个晚上的心情:“暗自幸庆,暗自感谢”,并且鼓舞着我的前进。
一九四七年二月二十八日,蒋介石匪帮正在进行着大规模内战,以五千军警宪特迫使重庆新华日报停了刊,因此,我就跟着大家回到了解放区,在这里我进了华北大学。在华北大学的学习期间,我又成了中国共产党的党员!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