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22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一个村剧团的成长
李萍
河北束鹿县伯村的一个剧团是在一九四四年成立的。那时演个戏,东借布棚,西借门帘,什么也没有。但现在他们已有了红、黄、蓝、灰等各色鲜艳的幕布;锣鼓、琴、笛、以及化装用品样样俱全了。不过购置这些东西,并不是村里开支,而是剧团团员们的双手创造出来的。“反黑地”斗争时,群众当时不愿要的八亩坏地,给了村剧团,他们欢喜地把它当成家业。平时,人们都去歇晌,乘凉了,他们却集合起来下了地。这样种了二年,便给剧团挣下了这份家当。演员李造深、李祥生等四人会木匠活,利用歇晌时把些不成材的木料,东凑西裁的作成了门窗等布景设备。大伙羡慕提琴声音好听,李祥生把提琴的尺寸作了衡量,经过了半个月时间的研究,终于作成了,鲜红的颜色,系着四根光亮的钢丝弦,拉起来和买的一样。团员胡琴少等人找了竹筒和蛇皮,作成了四个二股子一个瓢琴。大家感觉剧团没个合适地方,就把村中几间喂过牲口、房顶露天的五间破房,在今秋下雨不能下地的时候,大家齐动手,两天就收拾好了。这就是现在剧团的所在地。一个美丽的家业,就在这些男女庄稼汉的手下创立起来了。
一九四四年,日寇还统治着这块地方,村周八里远都是敌据点,岗楼林立,但这些不甘受压迫的人们,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组织起了剧团,同时有不少演员又是游击组员,晚上排剧,敌人来了就打,并常和游击组、区干部配合着,深入敌人心脏,开展政治攻势,作了不少次演出,揭穿敌人阴谋,教育敌伪人员,启发群众斗争情绪,坚定胜利信心。后来,土地改革,参军运动,大生产运动,每个工作阶段都作过演出,而收到不小效果,如给四纵队补训兵团出演了“大嘴回家”(反对开小差的剧)以后,部队首长来信说:“你们演的真好,战士们都说开小差真丢人,可不能开小差。”今年开展一碗米运动支援水灾区,他们组织了秧歌队在街上宣传,当天就募集了四百多斤粮食。村剧团已成了村中推动工作的一个有力的支柱。
他们所以能够在这五年来,几乎每天晚上都集体排剧、学习,主要是他们积极的参加生产,博得了家长和群众的爱戴与拥护。十八岁的闺女李藏印,早先家里穷,平分土地时才分下几亩地,一家五口人主要是靠她织布过活,她每天晚上从剧团回去,还要纺线或织布,今年用她织的布和别人伙买了一头驴,伙打了一眼井。大秋里她还抽空给人掏谷子,摘棉花。戏剧队长李进发,家里七口人种着二十亩地,每天都是天不亮就下了地,连吃饭都不顾的回家。由于他的勤劳,今年种的四亩半棉花,每亩能摘一百九十斤。秋天下雨不能下地,他抓紧压绿肥十五六车,总之剧团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努力劳动,因此没有人不说这是些好闺女和好小伙子、过日子的能手。同时学习已成了他们的习惯,一天不去心里就不痛快。学习课程,是经大家讨论出来的,有识字、讲报、珠算、排剧、学剧词、谱,谁会什么就教什么,不会什么就学什么,谁也是先生也是学生。不识字和上过一二年小学的二十九人,已有四人能完全看懂剧本,十六人能看懂一半多。上过四年小学的十五人,都能看剧本、报纸和讲报;四人学会了识谱,八人学会了珠算的加减乘除法;除去九个老人不识字外,青年们已没有不识字的了。又由于经常进行团结互助的教育,所以剧团内部是一片团结互助景象。如演员李小周病时生活困难,剧团里自动发动了内部输捐,予以帮助,演员李振渺生活苦,大家凑了一石六斗麦子借予他搞生产。在平时的生产中,也采取了小型的临时互助。他们的团结并不是一团和气的,而是每礼拜有一次检讨会,不断的改进着自己。剧团开始成立时,曾把三个作风不正派的分子清洗出去,始终保持着组织的纯洁和巩固。由于逐步的提高,已有十三个演员被提拔为脱离生产的干部,十一人被提拔为村干部。
翻身后的农民迫切的需要文化娱乐,这是剧团巩固和扩大的原因之一,老一辈的都认为自己的子女到剧团去是光荣,五十多岁的李老朋,天天到剧团里去唱,每晚上都有人围着看他们排练。从剧团的发展上也可看出来,十九个妇女演员,有十三个是去年和今年新添的,现共有四十八人了。
村剧团已成了全村群众的娱乐场所,也是一座学校,他们以人民的声音来恢复一天的疲劳,追求着进步。一九四九、十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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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漫谈修改作文
张@民
关于修改作文,我们学校的国文研究组里有些不同的见解:有些人主张多修改,有些人主张多保留。对写批语的主张,有的要多鼓励,有的要多批评。现在我就这个问题提出初步意见和大家商榷:
(一)多修改与多保留的问题:一般来说我是主张多保留,不赞成多删改的。我觉得应当着重修改的只有下列几种情形:
(1)与事实不符:如一个同学把“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写成“四万五千里长征”了,是必须改正的,即便是故事、童话、寓言,尽管太阳、月亮、石头、虾蟆……可以叫他会说会笑,但也要合乎自然的道理,说太阳从西边出来是不行的。再如新平剧“中山狼”中只能说那白面书生和狼做朋友,若说一个农民和狼做朋友就不对了,因为农民是熟习狼的性质的,如果违反了这个道理,也要改正。
(2)空话连篇与无病呻吟:记得今年“五四”时评论同学作文,我看见一位同学的一篇作文,他写“修筑围墙”还没有说到动手,已经写了三四张纸,等到写动工及工作情形,却三言两语飞过去了,这种空洞文章,是应该大力纠正的。
有的同学大概看过旧时代的“模范作文”一类的书,也把那种“见月伤心”“对花流泪”的不健康的伤感情调搬到自己作文上来了。某同学在想念朋友的文章里,全是“月无长圆”“筵席无不散”之类的滥调。另一个同学在检讨自己学习不进步的文字中,光说落泪就说了四五次,这种不健康的情感和我们培养英勇前进的革命思想根本相反,必须大力纠正。此外如结构中有头无尾,前后重复,中间不接,次序颠倒等毛病也须注意,适当的修改。
其它一般字句上的毛病,只要讲得通,我以为尽量多保留作者原句原意,不要删削太多,普通只给他顺顺句,或修改一下错别字就得了,如果删改太多,他自己就失去信心,不敢动笔了(同学也有这样反映)。有些程度差的同学作文,往往是字句笨拙、生硬,读起来“诘屈聱牙”,你如果不照顾他的程度,光追求文章的完美,把他的作品都修改的很漂亮,以至失去原意,离开了他的文化水平,那是不对的,因为那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东西,那就是“揠苗助长”,对他并无好处的。所以改文必须注意照顾他的文化水平,不要删改太多,应在他现有的基础上提高一步。
(二)评语中多鼓励或多批评的问题:评语中应当注意适当的鼓励,不可一味挑剔他的缺点。初学作文的人,往往容易犯重复、累赘、字句生硬、词不达意等毛病,这些东西虽然暂时还不少,但必须认定这些是会在进步中克服的,如果只看见缺点,而看不见将来的发展前途,你就是犯错误,你会打击了他的写作情绪,使他失掉信心;必须看到文章里好的方面,表扬它,发展它,只要有比较好的内容,就是句子生硬一点,重复累赘一点,也还要当作好的文章看(当然不是说不适当的字句就不管了),即便大部分不好只有一处好一点,也不可一概抹煞,尤其是对平常作文不太好的人,忽然有了进步,更要着重的表扬他一番,鼓动他的写作情绪,对他的进步会有很大的帮助。
以上两点是我个人的意见,此外,我还可把鲁迅批改青年作家文稿的特点写出来供大家参考:“在初学写作者奖励多于修改,比较宽容些……总极力尊重作者意见,除了错字,句子欠顺,稍加修改之外,大约总不肯删削太多的”(“研究鲁迅文学,答苏联友人问”——景宋)虽然学生不是作家,我们不能比鲁迅,但他这种“多鼓励”、“尊重作者意见”、“不肯删削太多”的精神,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编者按:我们觉得,对于思想错误的文章,必须很好加以修改,而且需在批语中着重指出、纠正。这样,就不仅是在技术上来指导学生的作文,而且必需在思想上教育学生,克服各种不正确的思想,使他在思想上求得进步,这应该是我们每一个国文教师的重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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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学会了教学法
织流
我在解放区当了三年多技术教员了。起先,我教的一班学生,是高中至大学程度的;方法是用过去旧的一套,教材也是从旧教本中搬过来,课前准备得很熟练,在讲堂上是不会出岔子的。学员们对我的课并没有什么意见,我当然也很满意。但总结的时候,教育长对我提出两个意见:第一,课程的内容不够好,有些材料以后用不上的,也没有注意到“速成”的需要;第二,编排和例证都是陈旧的一套,不合乎新原则。当时,我对这种意见,当然不能接受。我以为学员还感觉我不错,你却把我的工作批评到毫无可取。我想来想去,我只能得到这样一个结论:教育长不了解情况,乱开炮;对工作不负责任,不爱护下级。
但当我再教一群农村里来的高小学生时,我开始感觉自己的教学法不灵了:向学员们讲课,我自己认为很耐心,讲得很有层次,又很浅近,可是学员们就是不懂。那有啥办法呢?我又开始想了,而且又想出结果:自己的教学法还是对,学员们听不懂,只怪他们太笨。但学员们却挺认真,向我提出许多具体的意见。如不要长篇大论,使大家捉不着中心等等,当时,我对他们的意见很怀疑,而更感觉头痛,认为只能学生跟教员学,教员绝对不能被学员所同化。因此我又有理由了,不管同学的意见,不管教育长的劝导,我继续我的一套,学员听不懂没关系,我上课仍象上足了弦的戏盒子一样,只管往下开。
但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它使我醒觉过来了,使我明白过去不负责任的态度,和脱离实际的严重性。我教第一班学生时所以没有意见,就是因为这班中的许多学生,也是和我一样好高鹜远,只要多,不问是否深解、适用。
这件意外的事情是这样经过的,有一位学员叫赵满的,他原先是一位小学教员,懂得小学生的心理和理解方法。有一次,当我把一个问题讲了好几遍,而大家还听不明白的时候,我急得满身大汗;这时,他给我解围了。他举起手,客气而自信地向我说:“黄教员,我听明白了,你让我试试跟大家讲一遍,是不是能够听得清?”我只好勉强答应了。可是他只需几分钟便把问题解释清了。他说得比我简单多了,但周到而生动,没有半点牵强,令我也听得入耳,感觉新颖。课后学员们围拢我说:“黄教员,赵满的办法对劲,容易懂,希望你以后也这样讲。”我只是微笑点头,我得下决心学习了,向我的学员学习。
由这时候起,我便不再摆架子,和学员们拉话,征求他们的意见,了解他们的思想,学习他们的语汇,注意他们讲述问题的方法,生活上和他们紧密地联成一片,同时向老乡了解农具、劳作和风俗习惯。这样,我和他们的言语和行动慢慢一致起来了。在讲堂上,我使用他们的语汇和叙述方法,举例尽量用他们常见的东西。比方解释两种转动同时进行的问题,我便用推碾子代替了飞轮和皮带;讲功率时,我用百里百斤代替了马力、火车和飞机等,这样,不但他们听明白,而且很够味。
从这以后,意见少了,他们也比较满意了。我再教另一批新学员时,便很少意见。这时我才明白了教育长的意见是正确的,我是错误的。
十,十七。(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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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思想问题”
忙音
经过两个多月的计划准备和酝酿,我们的政治课开始了。
我们的政治课是在有计划、有步骤、有领导之下开始的,最终的目的,是改造思想,解决问题。我们的学习方法不是教条的,而是和现实和自己的思想结合起来的;我们的学习方式不是一种的,而是由各个角度随时随地进行着的。
在这样的方针下,我们的大课开始了。我们的第一课,不是报告,不是演讲,而是演出一个剧本——“思想问题”。
这剧叙述了在北平刚解放时,由各处进入华大的一批新同学中,有着各种各样的思想典型。这些人由各种不同的环境中带来了不同的思想。为了集中革命的力量,这些思想是必须改造的;而在华大三个月的生活中,事实给我们证明了这些思想是可以改造的。剧中更说明了这种思想改造需要在实际的生活体验中进行,更重要的是要靠集体的力量。
这个剧是一面镜子。在讨论“思想问题”的小组会上,同学们开始勇敢地坦白自己。在这面镜子里指出了自己思想的原形,从而更进一步认识到政治学习、思想改造的重要性。
这次讨论中发现了不少同学还存在着“纯技术观点”的想法,认为只要技术学好,便可以为人民服务,政治学习是可有可无的。这种思想立刻就被证明了是错误的。很多同学具体地说出了在今年暑假的工厂实习中,许多没有经过改造的技术人员,他们没有正确的人生观,因此,他们的积极性不如工人,同时也不能与工人合作,发挥更大的力量。这对人民是一种很大的损失,我们假若现在不积极的提高认识,将思想搞通,将来是会犯同样的错误的。
轻视劳动的态度,自由散漫的作风,对事情的敷衍,以为工作繁忙或平凡而感到苦闷。这种种错误都在小组会上提出了。而且一经提出,我们将会在以后的日常生活中互相帮助,互相检查,改正它们。
一位同学看了剧中退伍军官在思想改造以后交出了私藏武器的故事后被感动了,他坦白地说出了以前曾参加过三青团活动,并在反动军队中当过教官的事情。他说:“我这一次,是交出了思想上暗藏着的一枝枪。”
我们的政治课就这样的开始了。虽然我们缺乏经验,但是我们有计划,有信心。我们要在集体的讨设中创造新的学习方法,要在政治课中培养起为人论民服务,成为新民主主义国家建设的坚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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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黑石坡煤窑演义(10)
康濯
这边玉宝早吓得浑身发凉,腿哆嗦得怎么也制不住,直@@地走也不是在也不是,老半天才吞吞吐吐道:“你老人家身……身子要要紧,可……可别动气伤……伤火的!歇……歇歇吧!”聚宝隙忽地三步窜到玉宝跟前,大声嚷道:“玉宝!你倒是来给喜禄当说合人的?还是要跟我过两天?啊?你怎么?”玉宝不觉一身冷汗,低着脑袋不敢看人,嗑碰着牙齿回答道:“可……可不敢!你老……老人家吩咐……咐……我一……一……一百个听……听从!”聚宝道:“好!就这句话!玉宝,喜禄没叫你当上领事,我叫你当‘领事’!你想法把窑闹到我手下,让大三也好好跟我干!要是闹不成的话,就给我撵走大三,拆他妈喜禄的台!我的主意我都跟乾大脑说了,一切你问他去!短花的缺帮手,也问他。有什么动静,给我当面报讯!”说完,聚宝又回头喊道:“烟丸!人死了么?”白泉家忙着赶进来,聚宝接过开水和大烟丸,随水吞下了几颗,屁股一拍,鞋也忘了穿,就进里间屋里去了。 这时玉宝忽地浑身发烫,只觉着冷汗变成了热汗,身子哆嗦得想往外走也迈不开腿;屋里白泉家过去并不认识玉宝,只前几天给了他一回大烟丸,这回又当是东家请他喝酒喝醉了;她看着玉宝这人挺不顺眼,心想这是个什么人啊!一边就手指着引玉宝出去;玉宝一看,见是个年岁不大的闺女紧挨着他,这才大吃一惊,清醒过来,赶忙一个劲走了。后边白泉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追了他几步,心想;这家伙莫非疯了么?
十心事
这里再说大三自从留在村里以后,每天没事,就满村转游,四外里看看山势炭脉,看看村里各个小土窑。这一带土窑有两种,一种是他给喜禄开的那样,在一个坡根平着打一个窑洞,进了窑口就顺行道走慢坡下去,小的是人担炭,直上直下,叫担窑,大的,象他给喜禄开的,牲口也能直上直下驮炭,叫驮窑;再一种是平地打井开窑,乡下没机器,就在井口上安设个辘轳架子,象打水那样,好几个绞辘轳把的人,用大粗绳把人和炭绞上绞下,这叫绞窑。这两种窑大三都动弹过,只是村里这几座,有的是他过去下过,如今塌了或是被水淹了,没人照管;有的隙是他没有下过的新窑;他过去下过、这会还在动弹的老窑,村里只有一个了。大三短不了寻人打问打问各个窑的情形,也短不了在他新开的大窑周遭转转,跟人咯嚷一阵秋后该怎么下手动工;左近邻村还有两座夏秋不停的大窑,他也短不了去看看,人家还来请过他当领事,他倒也想去,但知道人家都有现成领事,不能抢同行把式的饭碗,就都回绝了,把他那股见了炭窑就心眼发跳的劲头,硬压下去,他还是别着闷着在村里住下。
大三后来也常常窜个门子,跟村里人们也慢慢熟开了,可惜能捣拉上的人并不多,除了他老二天禄和柳沟家短不了上他屋里去坐坐,就还只有小洋鬼算是能多说两句碰心话的人;这些日子大三没事,就总是寻小洋鬼一块歇歇,捣拉一阵。
小洋鬼本叫张吉成,他比大三小一辈,年岁隙比大三大。他家几辈子也是窑里钻进钻出,但他父亲和他哥碰巧都被炭砸死在煤坑里,几年前他兄弟也那么死了,他一谈起这就伤心落泪,从此自己洗了手再不干这一行,在村里租种聚宝几亩地,农闲时节,他就挑扁担;离这村不远有个小西庄村,那村大半人家烧砂锅砂壶,他又是小西庄的女婿,就短不了上他小舅子家担砂货出去卖。他这人从小爱说个耍笑话,人们说他不成材,他也常说:“我天生就这么鬼鬼捣捣地,真不成个材料。我也想过:年岁不小啦,怎么老不能安安份份啊!我老婆也打劝过我,可总是不行!我这张嘴怕是有鬼给缠住了,不由我作主,见了事就瞎说八道!”他也在外边下过窑,还碰见过一个日本采矿技师,后来回了村,就在众人面前学学日本人说话走道,逗人们笑笑;他长得个儿又小又瘦,因此人们就叫他“小洋鬼”。他也不说什么,谁叫他这名他都答应;有时一个三四岁的小孩也这么叫他,他答应一声,就装扮个鬼脸,吓唬那孩孩,惹得人家啼哭了,他才又上去一把抱起,又逗又哄地送人家回去,回头小孩他妈骂他两句,他也跟人家面对面骂一阵笑一阵。就因为这,小洋鬼人缘很好,阳泉站上也混得很熟,有几家杂货铺就轮着让他送各式各样砂货去,他冬春两季和夏秋地里没事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每天大早去小西庄担砂货,不到晌午,就从阳泉站上回来,这时就又担了一担咸盐啦、油啦、线啦、鞋面布啦……这是村里人们每天叫他捎的东西,他回来就一家家送去,到这家说:“为你这布,我跑光了站上的布店,可把人麻烦死啦!你还不给钱!快拿钱来!往后说什么我也不捎办啦!”到那家又说:“这油瓶差点没摔球啦!真他妈噜里噜嗦!往后可再也不捎办啦!”人们接了货,交了钱,有的骂他两句,有的说两句好的,给他盛碗菜汤拿个窝窝,他怎么也不接,争来争去,最后他只好喝一口汤,撇一块窝窝,撒腿就跑,一边骂道:“没见过他妈这么麻烦的…往后说什么再也不给你捎办了…”但到了半后晌,又有一堆男女老少寻他,这个说:“小洋鬼!给!这是钱。明个给捎两盒烟火…”那个说:“小洋鬼!给我捎半斤醋,回来给钱!”小洋鬼又一边骂着,装着不愿捎,隙都把一个个的钱和家具收下;明个回来时候,又是满满的一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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