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2月20日人民日报 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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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通讯往来
第十二号
“给贫雇农作传”是自我教育和提高阶级教育的一个好办法。我们为什么要依靠贫雇农团结中农?这从贫雇农亲身经受的痛苦,从他们对土地改革的一些朴素的革命观点中可以充分的得到回答。我们大家在访贫雇中应该替那些长年劳动的、为人正派的贫雇农写下他们的历史,写出他们对土地改革的意见。广大读者都在欢迎着这样的报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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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大众黑报
★关东沈阳城四外的地方,十来天里解放军又打下来十几个重要地点,消灭蒋匪五千。关东蒋匪只有四列铁甲车,全都拿到解放军手里了。
★跟咱关东连接着的朝鲜,眼下已经有了二十万人民军。到三月一号,北朝鲜人民就要投票表决建立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的大法律。
★新乡东边原武县蒋管区的老百姓,六十多个村子联合起来,反抗蒋匪逼粮。
★磁县香山老百姓在报上向辎重团提出意见,说辎重团有个排长在香山犯了群众纪律。辎重团看到这个意见,立刻处罚了这个排长,并派人到香山向老百姓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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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中央局清委会发出通知
清理机关生产
确定补充办法
【本报消息】中央局机关生产清理委员会于二月三日向各区党委、各行署、各军区发出第一号通知,内称:
兹根据中央局关于清理机关生产决定,及就近日各区各单位提出之问题,特补充以下几点意见,请参照执行。
一、为提倡亲自动手,发展生产,各机关部队之家属工厂仍允许存在,但家属商店以及类似商店性质的合作社均须一律取消。
二、家属工厂、机关粉坊,为增加产品提高质量,在一定期间可聘请技师,但须严禁变相雇工经营。
三、所有工厂、煤窑在接收移转过程中,均须本一面生产,一面清理移交之精神,继续工作,不得无故停工影响生产。
四、凡移交工商、交通、供给部门之工厂、商店、运输工具、牲畜、大宗棉花、布、盐、医药、电讯、印刷、军用器材等,其作价应按市场情形,本公平合理之原则办理。如有争执,可由各级清委会指定专人,会同交接机关,作最后之评定,评定价格,双方均须服从。
五、各级机关生产之工厂、商店、运输工具、牲畜、大宗棉花、布、盐、医药、电讯、军用、印刷器材等作价后,一般均应移交同级工商、交通、供给部门接收。但如遇较大工厂、电讯、卫生等设备器材,各级收到后须报解边府工业厅或大军区供给部。
六、机关部队、团体、学校及经济部门干部战士私人资金,不得投入私人商店及地方合作社,从机关生产抽出后,只准存银行或各级清委会指定之商店。边区级以同仁合作社为基础,吸收干部、战士私人资金,其业务归贸易总公司领导,另由各机关行政部门组织管理委员会,进行检查监督事宜。
七、为解决各级机关单位某些亏空,及因取消机关生产可能发生的某些困难,于接收资财中,截留二成,但此二成须俟全部机关生产清理完毕,并经上级清委会审核批准后,始得截留。
八、为清理工作更深入一步,各伙食单位均须组织本单位清理委员会,负责进行本单位机关生产及资财之清理,支部应起保证作用。组织及清理办法,各机关自行制定。
九、各城市机关商店、工厂中之移交房屋、家具,可分别交由各级清委会审查处理。可用者应集中保管,以备使用。各村镇生产机关之家具准予自行拍卖,作为公家收入。
十、各单位之清理委员会,除对区党委清理委员会负责外,并应对中央局清理委员会负责,为便于工作,大军区清理委员会不再设立,统一由中央局清委会主持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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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辎重团派人到香山
整顿检查群众纪律
编辑同志:
我们收到报上所登载着我们去的原稿(指二月五日一版所登“批评与建议”:磁县香山村群众提意见,请辎重团检查群众纪律),当时就在冬学向全村群众把报念了一遍,您们回答的一切都给群众解释了,群众都很高兴。说现在有啥事就能给报纸上答,都感觉很好。
辎重团负责同志也看到了这个消息,他们着急愤恨,感到自己领导上教育不够,同时将许阡芝禁闭起了。并派李同志从涉县城出发,一天的光景,赶了一百六十里路,来在我村调查许的问题。携带团连的客气信,内写着许阡芝同志被禁闭起,并准备罚苦工。当时李同志不歇气的马上就和村干部谈许的经过情形,我们将许的问题都告给李同志,所有的材料李同志都搜集起来。最后李将许的错误谈了许多客气话,又将队伍上的纪律告给我们。许少给的草钱,李按市数补够,共一○六三○元。还非给被子二十条的赁价不行。但我们思想上解放军是为人民服务的队伍,流血流汗打蒋匪,如要了被子钱,是不合理的,所以我们坚决不收。李同志走后,我们将李来此谈的一切给群众解释了一下,群众感到这才真正是咱老百姓的队伍。
磁县十区香山村冬学读报组张立德 二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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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编者意见
我们刊载“批评与建议”的目的,是为了发动广大群众,发扬好的榜样,批评与检举工作中的错误和缺点,运用大家的力量,监督所有犯了错误的机关、团体和个人,纠正错误,改进工作。辎重团负责方面这种勇于接受批评,迅速解决问题的精神应该表扬。壶关县政府接到读者意见后,老老实实,说明事情真象,提出商榷意见,也是很好的。诚恳的接受批评,勇敢的改正错误,正确的解释事实真相明辨是非,正是我们革命者的本色。但还有一些人,在读者对他提出意见后,始终没有表示态度,既不接受,也未解释,麻木不仁,置之不理,这是一种极坏的作风,希望立即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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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壶关县府来信说明
没有多收工人差米
编辑同志:
二月一日人民日报第一版登的“批评与建议”,问壶关长子等县是否多收了工人支差米!?我们看后当即询问清流、韩村、东关壁(上次登成庆壁)详情,今在这里说明一下。并对读者陈虹同志提出如下意见研究:
一、读者陈虹同志为了保证工人不出双重负担,并督促各级政府对一切命令坚决执行,这种建议精神我们觉得很好,应引起各地十分重视。
但陈虹同志说:“太行行署去年十二月有过关于工厂工人劳力负担办法的命令,大意是工人的支差负担米由各工厂所在地的政府征收”。并说:他们已接到太行三专署及长治市命令,从去年十一月份起,本市工厂工人的支差米交给长治市政府,各村不得征派等。我们正式声明:去年十二月份壶关没有接到过行署决定工厂工人劳力负担办法的命令,也没有接到过三专署正式命令,只是在去年十二月二十六号,接到过三专署财粮科郭科长给壶关县长和财粮科长的一封信,上面说:“工厂工人劳役负担问题,除军工军需工厂工人外,不论公私工厂工人,与非正式干部之职员,均得每人每月付给差米二十斤(由厂方与工人各出一半)。由工厂交政府,以便统一调剂差务之平衡……”。我们体会来信意思,是将工人应交各村之二十斤米,统一交到政府,在拨差时依各村出外劳力多少,以求力役负担之平衡。我们觉得掌握差务,统一调剂劳力人口以求平衡的责任是在各县,似应将工人差米归工人籍贯县,我们不晓得交工厂住地政府原意是什么,望大家研究。
壶关清流、韩村、东关壁没人在长市永生磁厂作工,有几个是在边府工业研究制造所工厂做工。现把工人支差米征收实情,写在下边,供大家了解真相:
壶关一区东关壁村有个经营地主叫杨贞则,群众对他家先后进行过三次斗争,因杨本人在边府驻长市工业研究制造所当工头,当时认为他是在给公家干事,所以对他本人并没进行任何斗争。但据群众说:他当工头有相当收入,所以除向他征收收入所得税外,在差米方面,坚决执行了太行行署去年五一颁发的动用民力暂行办法,每月征收他二十斤差米。并没有多收他的。
另外清流在研究所的共有四个工人,均系旧中农成份。有一个叫苗扁旦,去年八、九、十三个月,共出差米六十斤,并没向他多要过。后来所里给县府来信说:苗扁旦已改成了供给制度,因此自十月后每月二十斤差米,村上没向他要过。
韩贵保怕参军钻进所内。他在参战回村后,经过变工本来应得米三百斤,因他私自离村,在群众不满情况之下,将他应得的三百斤变工米顶了他六个月(五月至十月)的差米。这当然不够妥当,但亦不是象陈虹同志说:差米已交工厂住地,村上又要,使得工人出双重负担那样情况。
还有两个是苗大眼父子。大眼系壮年,每月征收二十斤差米,已交住村了。其父苗十成因年老不服战勤,所以不应出米,亦就没和他要过。
总之:一、我们从没接到过行、专署正式命令(报上发表这个问题后,第二日我们派人就向三专问看是否发过正式命令,结果说没有),让本县工人把每月交住村的二十斤差米改交工厂住地政府。
二、壶关没有多收了工人支差米(自阳历十月后,颗粒未交,从哪来的多收呢?更不是什么变重负担)。以上是我们的意见,特写出供交换意见。壶关县府盖良弼写“批评与建议”应该十分严肃,十分负责,绝不能丝毫的马虎,与事实不应有丝毫出入。现在壶关县府已来信说明事实真相,陈虹同志最初写稿时根据了什么?究竟错在哪里?也请答复。——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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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石海坡村干分地多
竟租给穷人耕种
【冀南消息】武邑石海坡贫农没有翻身,主要原因是坏村干成了大石头,把贫雇农压住了。这些坏村干掩护地主,多占果实,贪污腐化。他们出身复杂、好吃懒做,有些成份好的也忘了本。去年群众运动时,在没有斗争以前,地主们就轮流请干部的客,因此斗的很不彻底,还有好多漏网的。农会主任马龙骧用果实木头作了寿木,村干郭居月用果实砖盖了三间大北屋、一间门楼。村干部还用果实钱雇人贩牲口,赚了钱分赃。村干部分的好地种不完,剩下的租给穷人。贫农烈属魏老七说:“把坏地分给俺抗属,好地干部分的种不清,魏华昌(村长)今年雇上长活,咱租了他们四亩地种瓜,五口袋谷子只种一季。”贫农张秋等仍是房没一间地没一垄,都说:“咱这穷小子们白和人家闹了一冬天,凑数开会,熬眼挨冻,分东西没有咱”。村长魏华昌和魏贯一一天不喝二斤酒过不去,光在郭起酒馆就喝了六十七斤。有一回村里死了一头老牛,村干部跟着用一个宰杀证宰了四头肥牛,吃喝了好些日子。他们征公粮时,多向群众要粮食,比如郭玉同缴了一口袋麦子,当时过秤说是一百十六斤,第二天向仓库里送时,原口袋一点没有动,过了一百二十六斤。因此向仓库里缴清应征的,还剩下好多麦子。群众慰劳了新战士四十万元,村干都没有给。村干部还私自罚了村民一些东西,现在全没头绪。干部们这样贪污浪费,群众都不敢吭,有人打听,群众就说:“干部们都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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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批评与建议

注意地主女人钻入部队
编辑同志:
左权西关编村王庄街第一家大地主刘智明,现在太岳区×旅六十八团某营(不明)三连工作,于一月二十六日派通讯员赶着一匹大马返家,接他女人。他女人名叫凤仙,娘家也是大地主。他家中别无他人,只有他女人一名。他女人走时,把家中东西卖了,只粮食一宗就卖了七石二斗,共合洋十万零八千元,将钱带走了。对比一下,看哪一个翻了身的群众每一个人能平均七石二斗粮食?由此群众认识到地主没斗透。在这次平分时还得进一步清查。我希太岳军区查明,不应收留这种女人。(王显)二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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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不应乱放枪炮
浪费弹药
编辑同志:
旧历元旦早晨,我路过临城县四区石城村,听见手步枪声,手榴弹声,还有牛腿炮(土造)乱响。据老乡说是庆祝旧历年。打枪的人多半是干部民兵。仅该村武委会主任赵金一人就打了十几发子弹。群众有些不满意,但不敢吭声。我问老乡,他们说:“不光是俺村,路家沟村也有此事”。
我认为今天咱解放区在号召节约支前的运动中,武器弹药更应该注意节约。我们的武器应该用在前线上多杀敌人,而不应拿武器来做娱乐品去浪费掉。
读者 庆新 林岚 吉祥
编辑同志:
壶关武委会的干部不掌握武器乱打子弹。群众反映:在去冬县府和县武下过联合通知,不论任何人平时不准打枪,过年也不能浪费。可是在元月初二日,有县交通局交通员(进财同志)到三区来送文件,在吃饭时谈起。据说:参战民兵回来了,在城里乱打机枪,浪费子弹很多。有的做买卖的向民兵要子弹,即随便给他乱打。我想参战的同志为群众出了力,有了功要功上加功才好。就是从前方得来胜利品,也要爱护才对。有子弹要打到前方才是。县武委会的负责同志应该做一检查,看是那些人浪费的,以便制止。(壶三区松根、进恩、书成、红孩、天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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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地主倒算气死农民
平定应注意解决这个问题
【平定消息】土地法公布后,八区西回一个姓叶的地主到赵家庄,向新中农赵千堂算了一笔黑帐。叶借口说给赵千堂家修过窑,赵家短他工资银洋十元,是赵千堂的妈经手办的(赵妈已死),结果硬算走一石米(共算下二石五斗米),还背走一张犁。但赵千堂就这一点粮食,他本来有病,这一下气愤不过,就气死了。留下一个老汉,两个小孩,生活没有路着。我们认为这样的恶毒地主,应立即注意起来,听候法办,并认真解决安置赵千堂的家属生活。
(庭栋、计元、秀峰、正国、盘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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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辈子长工谈苦处
——雇工贾正方小传
俺名叫贾正方,住在武安县河西村。俺爹时,有六口人(俺兄弟四个和俺爹娘),家里就没时光,一亩地也没有,光凭着俺爹做木匠养活一家子。俺十二岁娘就死了。俺爹看俺这些孩子没人经管,生活又困难,过了五十天,俺爹就急死啦!丢下四个孩子。俺兄弟贾德明才六岁就过继给俺叔叔了,俺舅把大哥引到窑上烧砖去了,二哥给财主家做饭,俺就给财主家放牛。人家光给饭吃不给工钱。后来人家觅了个妇女做饭,这个妇女有个小孩能放牛,人家就不要咱了。十三岁俺又到三王村放牛,放好几家的牛,俺住在地主李年席家(音),三年人家才给俺八吊多钱。有一天俺放牛,不知怎的李财主家一个牛拐了,人家老婆说俺给打拐的,就不要咱放牛了。年底算帐时,财主老婆说:“吃的俺家熟的,挣的俺家生的(指钱),还给他牛爹打拐了,他良心何在?”俺吃的是自己受的,挣的也是自己受的,她还叫牛是俺爹,财主多刻薄人啊!俺就回来了,这时俺十六岁,又在石洞财主家放了一年羊。十七岁就在河西老瑞子家(河西大财主)住长工,住了五年,俺也受尽了人家剥削和刻薄,人家财主清早滚稠饭,吃麻糖,晌不是面斤,就是肉胳@,要不是面条,一天一个样,俺受苦人吃的是两顿涝饭,通年喝清米汤,吃酸菜,连豆下米汤都没喝过。俺一年只吃四次白面(五月端午、六月六、六秋及中秋节),除了这,收麦打一次场吃一回。过年初一,人家才给吃点帽头肉(菜面上两片肉)。冬天,咱起早(天不明)到地里受吃点涝饭,人家财主躺在炕上,烤着火,喝酒吃肉菜。人家财主吃肉胳@要韭菜,韭菜才长寸把高,人家要,咱就去园割回来,俺吃涝饭没菜下,去园摘几根葱(掌把高)就饭,人家财主看见了就骂:“长这一点,你就好吃了它”,说咱不该吃,咱吃两顿饭,人家财主吃四顿(清早、晌午、黄昏、夜里)。
冬天,人家财主盖的是绸的好的,又宽又厚,给俺盖的是又薄又窄,包不过身。早早的人家财主就生上煤火,十月天冷了,俺弄点柴烤烤,人家财主就说天不冷,烤这火费了他的柴。再说穿的,人家财主里头穿了小棉袄、大棉袄,外面还套上皮袄;脚上穿着棉袜、毡袜、还穿上棉鞋,又烤火,咱穿的袜子露出了脚,身上是件破薄棉袄,清早冷不过,就在“下处”(俺受苦住的地点)悄悄烤烤,财主看见了说:“哼,清早叫你做营生,叫你烤火呢?”
人家财主住的是宽敞大屋,俺就住在“下处”同牲口在一块。就是下雨天,俺也不得空着,俺在“下处”剥麻,缠驮(驮坏了缠补下),有次下雨天,俺在房里剥麻,一个破骡驮在院里,人家财主见了就刻薄说:“哼,人知道在屋里蔽着,俺骡驮就让在外淋哩!”又在春天里,俺与另一长工担土扶堰,没担满,人家说:“嘿!两人都担不满了”,担满了,把担子(扁担)弄失了(坏了)人家又说他多年没坏的担子叫咱弄失了,俺肩臂担得压曲了,酸了他不心痛,他的东西失了,他就心痛了,老财看俺受苦人还不如他的东西。一次俺在场做活,扫帚丢在场上了,人家看见了又刻薄了一顿:“嘿!吃饭就忘不了,东西就记不得拿了”。
热天,俺在地里锄地,热不过,俺到树下息下凉,人家财主来说:“嘿!这个天还热呢!在哪(指地里)不能息,还要来这里(指树下)”,怕俺少做活了,唉,那年景,人家财主说啥就是啥,热,人家说不热,俺就不敢热了,冷,人家说不冷,俺也不敢冷了,反正咱只敢听着,俺受的地主刻薄写几章也写不完呢!
俺住了五年长工,二十二岁,俺有了力气,有了劲,俺哥不叫住长工,叫上砖窑,俺在窑上也是起早搭黑,泥一把水一把的,俺手弄的起裂缝,过年,人家有家都回来了,俺就在窑上过,一直烧砖烧到二十八岁,积余一些钱,花了二百二十块现洋娶上个媳妇子,俺给人打短工还顾不住家,就租了张锡林六亩地种,不知误了多少工,给人家五亩旱地改成园。每亩要交五斗谷子,一年要交三石谷子,还加二升麦子,二十八年五月(阴历)俺老婆病了,七月俺也病了,地俺都种了,但俺俩都病不能拾掇,俺就跟财主家说,叫他自己拾掇,这时,俺还欠他三石谷子,结果人家把地里全收走了,还说不够,要叫俺出款出到第二年三月初,俺没收粮食还出款,地主就这样剥削咱,这年冬,俺俩病好了,俺家没啥,就把家具都卖了,还顾不住生活,俺小女子给南丛井了,俺老婆要饭,顾不了三人吃(俺有个小子),没法,老婆看在家活不下去,也不愿要饭,就走了,丢下俺孩和俺。三十年种了老瑞子不够数的九亩赖地,一亩交四斗租子,年景不好,九亩地一年也没打上三石粮食,只打了二石六斗,人家还要俺交三石六斗租子,给俺二石六斗谷子全收走了,没剩下一点,人家还说:“正方,还脱一石谷子呢!”俺家没什了,又背上孩子去敌区(日本占的地点)上窑,俺挣了二、三十元日票。换了四五十元冀钞,准备回来买点粮食糊口,俺一回来,老瑞子就要那一石谷子,俺说下年给别人打短工补,人家不行,就给俺带上区(在赵庄),区上给财主说话,说俺的租子是缴公粮的,如公粮能等到明年上,就明年给,要不今年就要给,人家财主给折上五斗五升米的钱,俺在窑上辛辛苦苦挣的二百吊钱,一下又叫老瑞子拿走了一百三十吊,俺买粮食也不够了!三十一年又给人家打短工。赖年景(三十二年)正月十四日,有的人家吃胳@过十五,俺孩看有卖杂面的,叫买杂面,十五喝点杂面汤,俺没钱,去俺哥借钱,没借着,说半天俺哥借了一斤小米,俺一斤小米就吃了半月,俺节省着吃,多吃花籽饼、麻饼、萝卜缨就吃得俺身上肿了,有一次,俺孩饿得饥荒,不成啥样,吃了邻家地里的蔓菁,邻家来说,俺冒了火,就打俺孩,俺没想给俺孩打死的,俺孩饿的已不行了,哪想到俺一打,就把孩子打得没气了,以后,俺一看到别人孩子,俺心肝眼就格凉凉的,俺孩在的话已十四岁了,现在,俺没一个孩子!
俺受了一辈子,十二岁给人家受一直到前年。俺成了家,没房子,住家庙,俺也没啥盖的,就在外面拾些破布袋,烂毡子,俺拿着缝缝就当成盖的,俺受了这多年,结果老婆走了,孩子没了,只剩咱一个光棍汉。三十五年秋罢时,听人说村上干部说俺是光棍汉,没人要养活,给俺果实定为三等(只四五分),分东西给咱时,有一干部说:分他好的,给他娶媳妇子呢,他光棍汉,不要分好的,分件衣服给他算了,俺拿上一个布卷,打开一看,是三件小孩洋布布片,东西不给咱没啥,俺看到小孩的衣服,俺想起俺孩了,俺孩要在,也可给俺孩做衣穿,俺孩没了,俺四十六岁了,俺一想起,心里就格凉凉起来了(他哭了),俺一辈子没赌过钱,没吃过大烟,光会给人家受(当短工、长工、上窑),不会做俏俏活(做卖买),俺一辈子劳动,没有大吃大喝,不正派过,村上只给俺分了一亩地,一些破烂东西,在前年(三十五年)俺自己受的买了三亩二分地,破庄子两间,俺才不受饿,有个地点住了。年时俺才娶了个六十多岁的老婆,也算成了个家。(吴舫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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