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8月1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一封热血沸腾的宣誓书
编者按:此书为陈赓将军部下某旅新十九团十二连集体写作,近日由该旅王志遥同志转寄来。读此书如见热血沸腾之战士,字里行间,充满反攻必胜之信念。兹值“八一”,特稍加字句修改,发表于此,以见我人民解放军之坚强与正义。
毛主席:
我们在你的领导下翻了身,
享受了民主自由,
过起了幸福的生活。
但一提起往事,
谁不悲疼伤心,
我们全连有一百五十一个人,
我们曾受过的压迫,真是一言难尽,
我们一百四十个人诉出了冤苦,
我们有一百二十六个人被剥削过,
受过了十年到十五年的苦罪!
我们吃过糠也咽过树皮,
我们有九十一个人遭过辱骂毒打,
瘢痕至今尚存。
我们有二十四个人已经失去了亲爱的爹娘,
我们的爹娘劳动了一辈子,
但终于饿死了。
我们的苦难诉不完,
但我们都要告诉你,
亲爱的毛主席!?
张德胜同志的家,
有地三十亩整,
父亲正在犁地,
遇上种(中)殃(央)军,
牲口被抢走了,
父亲跪下来央告,
活活给打死了!
哥哥叫人家捉住,
硬说是八路便衣,
枪毙在静乐县南关里,
三天也不叫起尸体,
母亲哭的昏死过几次。
三十二年他又被阎贼抓了丁,
补到骑一军第二师,
给阎锡山当替死鬼,
他说:“天有眼!汾孝战役被毛主席救出火坑。”
象这样的惨事,
刘杰、刘家玉、曹先栋……
华南华北的同志;
都有过同样的遭遇。
刘贯九的家,
在安徽阜阳县,
父兄祖母十一口人,
有地二十亩,房十五间,
三八年蒋贼拿“黄河抗日”,
开了河口千万人民被喂了鱼,
他的家也一洗无余。
他一提起黄河归故,
就难过的捶着心说:
蒋介石拿黄河淹咱解放区,
我非和你拚到底!
蒋介石好贼呀!
咱算算帐吧!
血泪的深仇,那能容你?
蒋介石我告诉你!
我们现在觉悟了,
要想和平只有彻底毁灭了你!
一年的战争
咱消灭你约一百个旅,
又收复了广大的土地,
你被迫要走向防御了,
你还想躲在狗洞里休息休息;
再和咱们大干吗?
不可能!现在俺们就要打出去,
蒋胡贼子!
等着吧,我们马上来消灭你。
毛主席,党中央,
我们的冤苦要清算呀!
所以我们振臂高呼;
请求下令讨伐蒋逆贼子,
我们向党宣誓,
永远跟上毛主席走,
农民得不了土地翻不了身,
蒋介石不彻底消灭决不偷生,
我们决战斗到底!
我们要求打出去,
我们研究了困难,
史其林说:我准备了行军的腿!
张丑鸡说:我准备了吃小米的嘴!
王清明同志:提出了“三不怕”,
不怕走夜路,
不怕爬山,
不怕吃小米;
冯保胜说:我不怕下雨刮风;
段逢锁是解放区的,
他要把胡宗南坏蛋杀死在老窠里,
他说:这不更保卫了解放区吗?
史其云是蒋管区的人,
他兴奋的说:
我被解放了,
但我的家还受压迫,
我要打回去消灭蒋贼解放我父母!
我们有一个一致的意见,
请求打出去,
决心做到“四三制”。
第一保证为人民服务到底:
1、不实现土地改革不解放全
国农民不回家,
2、不彻底消灭蒋介石不回家,
3、不为人民立一件大功不回家,
第二保证不向困难低头:
1、行军不怕走夜路,爬山不怕刮风下大雨,
2、生活不怕艰难吃小米,
3、遇到困难不埋怨上级,想办法来克服。
第三保证全连情绪圆满打出去:
1、丢掉家庭包袱,上级叫到那里就到那里,
2、爱护自己身体,不喝冷水,不发生病号,轻病不掉
队,互相帮助。
3、打通思想团结爱护互相学
习。
第四保证遵守群众纪律:
1、实现三不走,
2、做到三不拿,
3、宣传我党政策、密切军民
关系。
这些都是我们百分之百的人亲
口提出来的,
我们又献出:冀钞九万八千六百六十元
、金戒指二枚、手镯一只,
还有皮鞋衣物手巾等等,
这些都算作保证金,
带头立功的模范同志,
我们说的话如果做不到,
甘愿受纪律加倍制裁。
现在万事俱备,
只待上级一道命令?
叫我们打出去,
报我们的仇,雪国家之耻,
我们号召全体同志,
起来为和平、民主、独立、土地,
讨伐国贼蒋介石;
十二连持枪待命,
要求早日打出去!
连长 何明德
政指 刘克敬
排长 石怀玉
吴兴双
郭成则
支部 王振书
委员 李晚保
李恒元
张正义
郭文祥
姚振海
同具七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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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朱彭总副司令在太行时
李红
一、亲手喂伤兵
记得总部还在武乡住的时候,有一次敌人出动扫荡,我们是直属队,和司令部一块行动,头一天住到一个十多家的小村庄。
第二天,天不明,敌人就向我们行进的方向打开炮了,打的很猛烈,一直到太阳出来还在打着,但由于我们的部队在前面英勇抗击,遂使敌人不能很快前进。这时,我们正在吃饭,准备出发,十几个老乡从前线抬下来几个彩号。随担架的同志在村上让老乡搞了一些饭汤喂彩号同志。朱总司令从身旁走过,看到喂的不得法,伤员很难受,他看了看是饭太烧,烫的吃不下。他让警卫员拿了两三个碗,来回倒了几次,又用勺子搅凉了,他亲自下手象喂小孩似的抱着一个伤员的身子,一勺一勺的喂,直到喂完他才走。走后,那个伤员同志知道了刚才喂他的那个人就是咱们八路军的总司令朱德将军,立时感动的流出了眼泪,定定的看着总司令的背影,仿佛在说:“我死也忘不了您呀!”
二,让小同志骑吧
四二年五月反扫荡中,有一个同志病了。当时情况很紧张,找牲口找担架很困难。彭副总司令看到小同志病了,马上下了马,让小同志骑。警卫员说:“你还是骑上吧,我赶快到村上再给小同志去找”。彭副总司令说:“我能跑,让小同志骑吧,”小同志不肯骑,向彭副总司令天真的表示:“情况这样紧张,你骑非常重要,你骑上好指挥咱们队伍消灭敌人;我一个人怎样也好办,万一碰见敌人,让敌人杀了,也没啥,可千万不能让你和咱队伍受了累。”彭副总司令听了小同志的话很受感动,笑嘻嘻的握住小同志的手说:“不怕,咱们要生死在一起,你是我们革命中的好小同志,还是骑上吧。”在彭副总司令再三的劝骑下,小同志很不好意思的才骑上了马,闯过了敌人的封锁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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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夹道欢迎反攻大军 邹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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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荣誉军人李万钧
随军漫忆之一
吴象
战役开始了,昨晚攻克了一个外围据点。
刚到部队的一批新战士,嚷着非参加这次战斗不可:“我们就是为打老蒋来的,为什么不让我们打?”“一辈子不出马,还不是个小驹?”“这回不锻炼,下回还不是第一回?”首长们皱着眉头答应了。谁知道这些新战士竟和老战士同样的坚强沉着,任务完成的很完满。我兴奋的写了条新闻,报导他们初次作战中的英雄气概。此时战斗还在继续,炮声隆隆,担架队员正冒着低飞扫射的蒋机枪运伤号。我不禁深深的问我自己:是什么使解放区的翻身农民如此奋不顾身呢?
我根据各方面的线索去探寻材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带头参军的荣誉军人。他叫李万钧,是补充团的排长。补充团的干部把新战士送到部队之后,原来是马上要回去训练另一批新战士的,后来却又决定留下参观作战,从而改进训练方法,到战役结束时再回去。
但是我找来找去没有找到李万钧,他到最前边战壕里去了。
晚上,已经过半夜了,我正在赶写稿件。一个人推开门进来:“那个同志找我,我叫李万钧。”
李万钧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了,他衣服上染有泥土,脸是黑黑的,肩膀是宽宽的眼睛,闪闪发亮。灯光之下,似乎精干而且强壮,不象是个残废的荣誉军人。他坐下来,开始和我谈话。
他是临城里城村一个贫农的儿子,早在三七年冬天就参加了八路军。先后在三八五旅,冀南军区当通讯员、警卫员、警卫排长。四○年夏天他肩膀被打穿了,当时冀南环境还紧张,他便回家休养,没有等伤好又跑到本县独立营去工作,率领便衣队深入敌占区活动,经常在高粱地里露宿。四二年冬天,他负伤被俘,敌人把他拉到城里,酷刑拷打,过电,灌凉水,几次断了气又活过来,他始终没有吐露一点秘密。他同两位战友被囚在一间小黑屋里,床头满是粪尿,谷草代替棉被。三十二天只吃到六十六碗看不见米的稀饭。他因流血过多,挨饿受冻,体力异常衰弱。但他仍领导战友们挖洞逃跑。他说:“不要难过,难过是空的,拿出克服困难的精神来!”他们的工具只有三双筷子,一把壶弦。挖时一个人跪在地上,用棉衣接着散土,提心吊胆的不敢发出响声,挖不动了,就在洞口尿尿,等土浸湿松开,再用手去一把一把的抓出来。卫兵就在门口巡逻,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忽然把送饭的小窗户拉开向里窥探,有三次都几乎败露了,他又鼓励同伴们说:“不要怕,当共产党的早都把命交给老百姓了。”终于他们偷偷地把洞挖好了。选择了个黝黑的深夜,打开洞的外口,脱去棉衣,钻了出去。敌人发觉追赶,他们分三路跑,他从城墙上跳下去,跌到护城河里,昏过去了。醒来衣服已被冰冻住,尖寒澈骨。幸好头还在水外,他咬紧牙,挣扎着向前爬,此时天已快亮,不能再动,他便躲在一道凹沟里隐蔽起来。竟日周身颤抖不止,冻溃的皮肤面积很大,痛入心脾。好容易挨到晚上,才悄悄溜到珙村姊姊家里。姊姊认出原来是他时,立刻抱着他哭得昏了过去,而他自己,却已哭不出一点眼泪。后来,敌人突然包围了里城村,捕去他的弟弟,扬言只要他不干八路军,就可以释放,他坚决不答应,敌人竟把他弟弟残杀了。四五年二月,他右胳膊又被打残废了。根本不能举枪,这才不得不退伍回家。
日寇投降,临城全县解放之后,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群众给李万钧分了十八亩好地,换了一座地主的好房子。他娶了个妻子,供养着老母亲,并被选为区的荣誉军人主任,在群众的尊敬之中过着舒适幸福的生活。他从自己的幸福中体验到整个解放区人民的幸福,他看到自己艰辛的努力自己的热汗和鲜血,终于缔造了这么个值得骄傲的解放区!
然而,卖国贼蒋介石进攻来了。于是,他忘记自己是个残废,又带头报名参军,愤怒地再拿起枪来。村干部劝阻他时,他大叫大闹:“我左胳膊也残废了吗?!我右胳膊并没有残废呀?!”
他的老母,他的娇妻,他的好地好房子,他都毫无留恋地放下了,他要为保卫这些而战!不!他不仅是保卫这些,他要为保卫整个解放区而战!他最知道解放区是多少汗多少血缔造成的,因此他对进攻解放区的蒋贼的仇恨最强烈最深刻!
“你问我为什么这样恨老蒋?好!我问你,我为什么不恨老蒋?我为什么不恨老蒋!”他吼叫着站起来,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他抬了抬胳膊,但是那胳膊的残废,却因想高举又举不起来而更显露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清晰的机枪声,那是敌人在阻扰我们挖交通壕。
“敌人鬼得很,外壕边埋了许多地雷,我发现了,帮七连带了三个新战士爬过去都拔了。今晚挖好交通壕,明晚就要请这些忘八蛋回老家。”他狠狠的骂着,面孔板得同铁块一样。我这才知道他衣服上何以有这么多的泥土。当这位抗日的英雄,这位残废的荣誉军人英勇地在敌人机枪封锁下向前爬去,后面三个初次作战的新战士,也英勇地在敌人机枪封锁下面向前爬去的时候,不正是一幅自卫战争的缩影吗?我们千千万万年青健壮的新战士已经接受了二十年艰苦战斗的英雄传统,我们一定能彻底消灭蒋贼,解放全中国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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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雪花山上
红军生活回忆散记
罗良仪述
耿西记
同志,我也不能确实告诉你,那地方究竟叫什么名字,那里是行人绝迹,任何地图上,都找不出来的。山根脚还有几家人家,我问了问一个老太太,她说:“我们这里,从没有人来过,也没叫个啥名字,你不看满山大雪,就叫它个‘雪花山’吧”。因此我便只能这样告诉你了。
一九三五年七月间,我们长征,突过了懋功到松藩的大河,那已经是所谓“七十二”道关的尾巴了。上级给了我们一个任务,要坚守雪花山,掩护全军拖到毛儿盖去。那里是通毛儿盖的一条独路,倘若阵地一失,则全军必需再多弯四百里路,多走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赶到目的地去。不久一、四方面军就要会合,党中央在毛儿盖开会,这任务就更严重了。
那座山有多高呢?我既不能说出多少公尺,也不能说出多少海拔来,然而,我可以告诉你,从河底紫荆关到老太太那里是五里地,那里,还可以见到几垄坡地,一过此处,便渺无人烟,仅有一片森林,再往上爬十五里地,便是我们按在石头树林里的司令部。从那里再往上爬,还有二十五里,那里便寸草不生,尽是石头的天下了。
山是壁陡的,陡到什么程度,我也不能拿测量数字告诉你。只记得一天,小勤务员在山坡上扯草擦洋磁缸子,一失手,把缸子跌了下去,缸子一直顺着山坡滚,小鬼喊我们出去看,那么大的缸子,滚得只看到鸡蛋那样大了,还在往下滚,一直滚到眼睛都看不见了,大约还在滚下去。出门几乎连一屁股平的地方都没有,因此每天下午,我们便比赛滚石头,一边娱乐,一边也修了路。
我们司令部住的地方,原来只是个石崖,只能弯着身子,躲下一两个人,挖大了一点,也只能躺下三个人,师长、参谋长和我挤在那里,外加一架电话机,那是再也减少不得的了。晚上,我们三个人,头挨头,脚挨脚的睡着,谁也不敢大翻个身,因为稍为不慎,便会有那个缸子同样的危险……。
地形的恶劣是不用说了,气候呢?那就更坏。我们上山,还是阳历七月间,天气最热的时候,而一早一晚不烧火烤,便支持不住,晚上放哨,有些地方空气稀薄,竟因为点不着火而冻死人。而正晌午时,却又热得穿不住单衣。我们那座山上,是飞机都飞不上去的,国民党的飞机每天来,而他们却只敢在山下,河滩的上空盘旋。
这里的风,刮起来也是怕人的,我们露宿搭的棚子,常常叫刮跑了,鸡蛋大的石头可以刮的满天飞。而从前半晌到后半晌的时间以内,晴得干干净净的天空里,突然可以飞起一朵乌云,马上一阵狂风吹来,石子般大的冰雹夹着雪,便飞打下来,立刻满山上,便铺了一层雪被窝,而就在那大雪纷飞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看到三五里内仍旧是大太阳。
吃的东西哩,起先我们还有些干粮,可以配着牛肉吃。可是过了几天,干粮完了,净吃烤牛肉。你也许以为牛肉该是很好吃的吧,而我们那时候是没有一滴油,没有一粒盐的,牛肉是从牛场里打来的,肉也很肥,吃头一两顿还可以,再往下,人可都不愿意吃了,鼻子里发烧,眼睛冒火,牙齿根子都烧痛了。
用的办公文具呢?那当然更谈不到了,但我们却有新创造,我们本来还有几张纸,但那是要留着准备给上级写报告用的;我们往下面写命令,只能用桦树皮,后来又嫌剥桦树皮太远,便改用干橡子树叶子了。不幸有一次通讯员拿着橡树叶子写的命令下山,跌了一跤,把“命令”也跌碎了。于是我们又想出了办法,将采回的叶子,用石头压着阴干,等变成了黄颜色的,再用太阳一晒,那便不是焦脆的,跌不碎了。但这也太费事,人们又想了想法,干脆把牛掀棚骨用水一煮,去掉脂肪,便用铅笔在上面写起来,用完了,擦了再写。当时我们觉得这比什么都好。
衣服哩,在林子里钻几天早就挂烂了。吃了羊肉,剩下羊皮,大家便把它晒干了,用牛皮绳子,穿着披起来,晚上睡觉,那就全靠挤了,人越挤的多,越暖和一些。
然而,这还是好日子,再过了几天,胡宗南派了一个营,在离我们对面,相距五十里的摩天岭,挖了工事,把附近所有的牛场都赶到那里,看守起来,想饿死我们,叫我们不攻自破。
于是,我们便烧牛皮吃,但牛皮也所剩无几了,很难维持下去,于是,我们学起神农氏尝百草来了。我们部队里有许多四川人,是当地挖药材出身的,他们领着大家上山挖,虽然也误食了毒草,毒死了一些人,而我们终于发现了四十多种草可吃,除我们常见几种外,尚有:车心草,大黄叶,水芹菜、野红萝卜等。而车心草是吃多了屙不下来,大黄叶子又容易泻肚,有些野叶,根本就没有名字,我们只不过看着象什么,便随口瞎叫罢了。
这样,病号加多了,死亡率增大了,这还能坚持下去吗?什么思想支持着我们呢?红四方面军,三条半枪起家的故事,支持着我们,党中央鼓励着我们,上级要我们顶着敌人,保卫党的会议,谁听了这,不认为我们是光荣的呢?谁不尊重自己的革命历史呢?大家都在想着,即使牺牲了党也不会忘记我们的,谁还不拚命干呢?
目前能否消灭摩天岭的敌人,便是我们生死存亡的问题了。
师长把上级的意图和自己的决心,告诉了副师长王有钧,王有钧住在紫荆关后面的小村里,一天正下着暴雨的时候,他打电话来了。
“你说的那个任务,我们今天去完成。”
“不行吧,这么大的雨……”长反问他。
“我就是等的这一手。”
“嗯”——师长只嗯了一声,我在旁边听着,似乎觉得副师长在电话里笑了,师长也笑了。
“那,我们马上就出发了。”
“好!”
电话机挂上了,我马上到副师长那里,跟队伍出发,敌人是一个营,我们也只去了一个营,天黑得伸手不见掌,大家把绑腿解下来,联成一条绳子,摸着它走。
敌人为了防止我们的进攻,把满山的石竹子都削光了,留了四五寸长,路根本不能走,更不能跑步冲锋,敌人的正面又居高临下,工事外面还加了鹿寨,根本站不住脚,无法攻。于是我们决定派一个连正面佯攻,把主力运动到敌人后面,从头上盖下来,左翼放了一个排侧击,其余的,都留作预备队。
果然正面枪一响,主攻部队已到了敌人最后阵地的山顶上,一冲下来,敌人便逃窜开了。还是因为正面打的过早一些,敌人有两个连乘空从侧翼溜跑了,我们一冲拢去,队伍都粘住了,手榴弹也顾不得拉火,便在敌人的头上打起来了,最后,我们只缴了一个连的械,得了九挺白朗宁的自动步枪。那在当时,却也顶了今天的美械化的部队了。大家都高兴的了不得,只是不幸得很,我们的副师长王有钧同志竟在战斗中牺牲了。
在此前后,敌人曾先后进攻了我们三次,头一次敌人是试探性的,只攻到我们山根脚的部队跟前,便退回去了,根本未发觉我们后面还有部队。第二次敌人来了一个师,正是我们出发解决那个营的时候,家里只剩了些老弱兵,我们在那里只有一个团,走了一个营,所剩无几了。形势很险危,敌人气势凶凶,曾打到司令部门口来,但我们派了一个排钻到敌后打起来,用石头把他们的后路一堵,敌人便慌了,我们不敢多用子弹,滚石头把敌人打退了,第三次敌人来了没有讨到任何便宜,反而被歼灭了一部分,当时大军已过,毛儿盖会议已经结束,上级正要收我们了。
而摩天岭一仗,无疑是使敌人丧胆了,以后抓到的每一个国民党的俘虏都告诉我们:“白天里还好过,晚上心里便蹦蹦跳了。”我们一直在山上坚守了四十八天,才撤下来,任务是光荣的,而那四十八天是难过的,我一辈子也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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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红军诞生的时候
一九二七年“八一”,南昌起义的队伍南下。朱总司令那时带着教导团的三百来人,与反革命军打仗总是打前锋。虽然反革命势力大,而红军又要打仗,又要筹粮饷、作宣传,可是总是打得很坚强。一次朱总司令带一个营打敌人三个团,支持了八小时;又一次敌人全力打他,连攻了五次,总司令率领很少的队伍,竟坚持了九小时。
南昌起义的主力,在广东汕头流沙汤坑打了败仗。朱总司令那时和二十五师守三河坝,敌人三个师来攻,打了三天三夜,敌人被打退了。但是那个时候反革命有帝国主义援助,而工农红军又是刚刚生长的,所以南昌起义的红军毕竟失败了,许多人都散了,开了小差。这时,我们朱总司令一点也不悲观,铁石般的坚定沉着,无论如何不脱离革命。他收集了起义失败的残兵约一千七八百人,兴奋的、有信心的对他们讲话:
“中国的一九二七年等于俄国的一九○五年。中国也会有一个一九一七年(俄国革命胜利的时期)的,只要我们还要继续干下去,我们也一定能干下去。只要有二百条枪,我们就有办法,现在我们约有二千人,干下去可以发展到二万、二十万……中国革命是有前途的,愿意革命的跟我来!”
这一番充满胜利信心的号召,扫除了悲观失望情绪,指出了中国革命的光明前途,对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建立起了很大作用。后来朱总司令率领大家到湘南,发动湘南农民起义战争,不久后率领起义农民到了井岗山与毛主席会合,编成红四军,朱总司令当军长,毛主席当党代表(即政治委员)。
这支坚强不屈的队伍,在坚定沈毅的指挥外,又加上英明远见的领导,于是这个中国人民军队的婴儿,就在井岗山上成长起来。
说起井岗山,它在江西宁冈县,弯弯曲曲,重重叠叠,队伍每天上上下下去担粮食,朱总司令也砍了一条篇担,写了“朱德记”,亲自来挑。在山上曾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的三次围剿,最初反革命还隔的远,以后红军在山上,他们在山下,讲话唱歌都听得到。没有菜吃就吃南瓜,有人讲,“打倒资本家,天天吃南瓜”。没有毯子就盖禾草,晚上把禾草盖起,外面遮一个门板,门打开满屋都是禾草,不知有人,一走进去,睡觉的就会叫起来:“踏到我们的头了”。没有一个人没虱子,当时说:“没有虱子的是反革命”。反革命时常叫骂着,希望我们去拚命,说:“毛泽东、朱德,有胆量下山来!”但我们偏不,我们常说:“你们有本领上山来拚好了、打开井岗山金子银子多得很,你拿好了。”就这样反对了拚命主义与逃跑主义,保持了这个基干部队,保持了革命的种子。
今天中国人民解放军,何止二万,二十万,二百万……。铁拳一挥,已经打得蒋介石狂喊救命,最后一击,也必定会结束他买国独裁的反动统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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