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6月17日人民日报 第2版

第2版()
专栏:

冀南冀鲁豫边防军民
纷起痛歼武装特务
内黄消灭特务一个营、两个连
民兵荷枪实弹保卫和平家园,老太太报告消息清查暗藏特务。
【本报荷泽十四日电】我延津长垣等县民兵联防,正配合正规军给疯狂摧残边沿区之蒋伪军及其武装特务以歼灭性的打击。此等地区,从五月以来国民党军队除结合当地伪军,进行经常性的扫荡蚕食外,又组织精干武装,配合其下层特务组织,实行远距离奔袭,当地群众和干部,不少遭受其毒害。上月二十五日,国民党三十三军一个营率领伪军保安队共千余人,向我延津王堤魏邱一带进攻,沿途群众,遭受着甚过日寇的摧残,仅魏邱附近村庄不完全统计,即捕去青年壮丁一百余人,小荷胙城等村干部农会会员十余人遭残杀,西村和庄十七、八位妇女遭强奸,对于抗属,除将衣物财粮抢光外,还将房屋一火焚烧,以上数村,每家损失均在边币十万元以上。魏邱王堤群众损失,已达二百余万元。同日,长垣何付岌部三百余人,配合丁树本保安团部,突占我张三砦后,即挨户进行搜查,将领导群众翻身的农会干部大部予以枪杀。这些血腥的屠杀,更激起了当地群众对国民党反动派的仇恨,边沿区的民兵联防,早已建立起来,配合我正规军,给侵犯者以打击。上月中旬长垣民兵在小口官村,张三砦战斗都给了侵犯者以迎头痛击,特别是内黄董庄孟庄等战斗,消灭了进犯者一个营和两个连,并击溃其多次进攻。在此胜利鼓舞下,强大的民兵联防,更广泛的组织起来。现我边防各地民兵,均荷枪实弹保卫着自己和平的家园,准备给进攻者以更重大的打击。
【本报威县讯】近来夏津、临清、永智三县交界处,国民党特务组织的“暗杀队”,到处抢劫奸淫,屠杀暗害,人民不堪其苦,一再要求给以打击。我一分区为解救人民,安定社会秩序,特于上月十七、十八日,调集两连兵力和临清、永智大队及民兵一部,配合二分区夏津武装,实行清查特务、结果在夏津的马堤,临清的柳庄、杜堤,清平的孟店一带,清查出潜藏特务三十七名,长短枪九支,车子三辆。被捕获之特务中,有持有武城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王树齐委任状的第一突击组组长谭玉祥,曾搞垮我柳庄民兵的张百笃、兵站主任高承云(新从济南派来)等,这次清查所以能得到重大收获,主要是因为有广大群众的热烈参加。如特务郭廷栋的活动,是一个老太太报告的。这批罪恶的特务分子,现正受审中。据被捕特务石寿山谈:“高承云从济南来,曾传达最近特务活动的初步任务是:一、联络过去的伪军、汉奸与敌特,一致行动。二、设法掌握群众的联防。
【又讯】我冀南边沿夏津、恩县一带的民兵与地方武装,积极围歼武装特务。上月上旬,夏津萃庄、王屯、万厂、梦庄等地民兵和区干队,曾协力围歼藏匿四屯的国特,俘获孙玉亭等十一人(内有营长一、连长二、团军需一),搜出长短枪三枝,手榴弹八枚,在团军需尹传琴家搜出木刻公章一个,上写“山东省第四行政督察专员公署第一团”字样。恩县自县指挥部组成后,即以大队与公安队为骨干,配合民兵,组织了两个团,首先进行重点的围歼,以后进行以区为单位的清查,前后十七天,消灭了“屁狗子”为首第二营(十余人),捉住董怀祥连(六、七人)大部。董匪本人也落网。在不久以前派来活动的特务褚言权、高洪德、绍义的王子冰、贾长何、王子昌等,都被六区民兵捕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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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国特又一暴行!
惨杀常仙甫老参议员
浚县人民愤慨,要求缉凶严惩,报此血仇。
【本报荷泽讯】浚县万人敬爱的老参议员常仙甫先生,于上月廿日上午由县返家途中,被国民党特务三人连击三枪,重伤倒地。群众将先生抬回家中,正延医急治时,又有特务四十余人闯入,终将先生杀害。常先生今年五十八岁,抗战初年日寇侵入浚县时,他以五十高龄,不顾个人一切利害,毅然率领群众数千人起而抗战。曾与日寇大战于裴庄、马头等地,消灭日寇数百人,全县人民,无不奋发鼓舞。后县城失陷,常先生毫不气馁,继续以坚苦卓绝的战斗精神,组织人民武装,打击敌伪。苦斗八年,建立了浚县的人民地下军,人民以亲热的口调呼他“老仙头”。去年八月浚县解放后,由于全县人民的敬仰与爱戴,被选为县参议员,今年三月曾出席边区参议会。此次噩耗传出,浚境人民无不悲痛,对国民党的无耻特务政策与国特的卑鄙阴毒,莫不愤恨填膺,一致要求边参会与边区政府缉拿凶手,予以严惩,报此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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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房田俱无恐慌万状
旧河道内卅六万居民
要求速拨迁移救济费
【本报荷泽讯】冀鲁豫区黄河故道复堤工程开工后,国民党政府至今仍未拨发迁移救济费,旧河道内一千零二十六个新旧村庄的三十六万余居民,困于无力迁移而极端恐慌,虽有少数已迁至他处,但数户集居一小草舍内,田产俱无,生活无法维持,沿河居民纷纷推派代表,向民主政府请愿,要求国民党政府执行南京协议,迅予拨发迁移救济费。昆山县(东平西部)代表戴泮州,赵敬一等三人于日前抵冀鲁豫行署,代表全县二十万人民除要求救济外,并请向国民政府要求同时修筑故道以南之运河堤岸与东平之戴村坝,汶上县之何家坝,以免黄河归故后必然引起之泛滥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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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王化云何潘藻
视察堤工
【本报荷泽十五日电】冀鲁豫行署黄委会主任王化云、顾问何藩藻二氏,于十二日赴第三修防处视察动工情形,并勘察该段险工,当日下午六时返回。该段险工共勘察郓北之钟固堆及寿张之杨集二处,钟固堆之险工有埽二道,共长十五丈已全部滩毁,重新修复须秸料六十三万斤,麻一万二千斤,此为该段最小之险工。据王、何二氏称:郓北县之一万四千群众,已全部动工。第三修防处至十四日即可全线动工,人数预计可达十三万。复堤群众情绪甚高,工作极有秩序。当王、何二氏驱车行至潘溪渡时,适值该区二千人结队上工,并带有载运粮食之大小车百余辆,充分表现了解放区群众的组织性。群众见王、何二氏前来,即推派代表请愿,要求国民党政府及联总行总尽早拨发工款工粮及迁移救济费,同日濮县群众亦召开座谈会,向修防处提出同样要求,唯因面粉迄今仅运来一百五十吨,工物及迁移费则毫未拨发,故王、何二氏未能具体答复群众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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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冀鲁豫日报著文
号召全力进行复堤工程
要求国方执行南京协议
【本报荷泽十四日电】关于黄河复堤问题,冀鲁豫日报十二日以“全力进行复堤工程”为题发表社论,首称:“自治河谈判获致南京协议,我赵、王两代表于二十五日返回荷泽,复堤工程当即动工,全边区沿河十八个县份动员二十一万人,积极进行大规模的复堤工程。边区人民已经用了自己的全副精力,忠实地执行了南京协议,但是国民党方面对协议上明确规定“工程所需之器材、工粮优先尽速供给筹拨”,截至目前为止,只运到汽车四辆、仪器两套、面粉一百吨,如此渺小的数字,是绝对不能适应正在进行中的浩大工程的需要。(已动工的二十一万人仅工粮一项每天即需面粉二百七十吨)这使解放区人民对国民党方面执行南京协议的程度,不得不表示怀疑与焦虑。我们要求国民政府、联总、行总将工程所需之器材、工粮及时迅速运来,技术测量人员亦立即派来,否则会使工程无法进行。继即指出复堤中应认识和努力的几点:“首先,我全区人民应认识到,我们是处在怎样困难的情况下来执行南京协议,南京协议已经答复了我们公正的要求,必须力请国民政府、联总、行总保证物资供给。第二,我们干部要和群众一样积极参加河工筑堤,全心全意为全区人民服务,对沿河七百万人民生命财产负责,对施工程要作详细计划,珍惜人力、物力、节工节料,节省时间。保证在预定时间,完成计划。第三、要提高警惕,严防特务破坏,并要建立必要的卫生设备。第四,为了使生产少受以至不受影响,必需组织互助,组织留在家的青壮年,配合半劳动力组织大互助。使出外作河工的人无后顾之忧,安心工作。第五、要有专人负责开展必要的群众性的文化娱乐工作。同时,为了保证工程的顺利进行,必须要有细密的组织工作。大力培养修堤的积极分子,发动组与组、村与村、县与县间群众性的筑堤竞赛,表扬模范创造出大批的筑堤英雄。第七、领导干部要虚心向群众学习。应该请对河工有经验的人来作指导,要大量吸收群众中有治河经验的人参加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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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文教简讯
太岳《新文艺》创刊
【本报讯】太岳区的纯文艺刊物《新文艺》创刊号,已于六月一日出刊,该刊筹备虽短,而内容尚称生动充实,在创刊号中,有太岳军区副司令员孙定国《关于写作中三个问题的意见》一文,对太岳区过去的新文艺运动,作了概括的叙述,特别是对今后如何去向毛主席所指示的文艺方向努力,提出许多具体意见。其它有以太岳区正在轰轰烈烈进行的群众运动为主题的“剜穷根”,和八年抗战对敌斗争为主题的“在战争中”等短篇小说与报告。该刊为三十二开铅印,每期约三万字。该刊之出版,实为四月边区文艺座谈会开展新文艺运动决定,在太岳区具体实现的开始。
“甲申三百年祭” 第四种应征本编就
【本报长治讯】太行文联前征求将“甲申三百年祭”改编为戏剧,现已有第四种应征本编就。晋冀鲁豫军政大学焦一民、韩庭佐、田未明、庄耀明四先生集体改编,本定名为“十八天江山”,为京剧形式,全剧三十多场,穿插群众场面很多,描写李自成由成功到失败的全部过程,颇为详尽生动,现已试演成功,该校特组织一研究组,根据试演时观众反映,进行修改,一俟定稿后,即寄至太行文联应征。又太行军区政治部宣传队现正排演四幕大剧“同志,你走错了路。”定“七一”纪念日公演。
边府干部 积极为本报写稿
【本报讯】扬主席号召大家给报纸多多写稿,边府及各直属系统很多同志,都积极响应,约三十余人自动愿给报社写稿,孙秘书长亦给大家鼓励,谁写稿写得多,给谁记一功,大家情绪更高。目前民政厅已给报社写稿六篇,参加翻身队的同志,下乡后,保证多写稿并互相竞赛,使报纸成为真正“大家看报大家办报,交流经验,推动工作”的武器。(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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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阳城谭村群众翻身
古老的生铁炉复活
【本报阳城十四日讯】阳城四区谭村群众在翻身后,积极生产。该村有二十家贫苦群众,将自己分得的果实,集股二万一千元,在村长官兴钰的领导下,恢复了过去古有的生铁炉一座。自四月一日开工到五月底,每日出生铁一千斤,共出生铁两万五千斤;两月来,共赚工洋十一万六千六百元。计炉工五人,每人每日赚米五斤,面一斤,菜金五元,合洋一万四千二百元。矿工九人,挖矿二十万斤,赚洋三万元。村上互助组给炉上送原料,计送矿十一万斤,黑土三千八百斤,炭九万八千斤,干土九万斤,共赚脚洋七万二千四百元。一个炉工说:“这就是共产党给我们指出的丰衣足食的一种好办法”。现在他们正计划继续发展业务,扩大股金,在秋后再增加两个铁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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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短评

提高警惕,消灭法西斯细菌!
近月来,国民党特务在我边区各地,极为猖獗,在我各边沿区,国民党大量派遣武装特务,结合其正规武装、伪军、汉奸、恶霸与土匪等,不断向我进行突袭破坏。同时,国民党在平、津、石家庄、济南、徐州、开封、太原等地之特务机关,积极训练与驱使各地逃亡之汉奸、伪组织人员,借“复员”、“还乡”为名,组织“武装还乡队”等,重新潜入我解放区,发展特务组织,进行各种卑劣无耻的造谣、投毒、打黑枪,甚至企图收缴我民兵武装,建立所谓“地下军”,以趁机暴动,策应其军事进攻。目前我若干地区村干部、群众积极分子及民兵,以至社会公正人士之被杀事件,已不断发生,浚县万人敬爱的人民代表常仙甫老参议员的惨遭杀害,就是国民党特务一手制造的血案之一,其他血腥的惨案,在此已笔难尽书!
国民党反动派所进行的特务政策,是其内战阴谋的一部份,是一个全面的一整套的毒谋,虽然我们有的地区已经从事实教训中开始警惕起来,展开了反特务,反蚕食的斗争,破获了不少惊人暗杀与阴谋暴动的案件,打退了武装特务的骚扰和进攻。但有些地区还警惕得不够,反动派的阴谋活动,还远远没有受到其应得的惩罚。个别地区还表现了严重的麻痹现象,以为和平了,一切太平了,对特务公开袭击或暗中活动,没有引起应有的警惕,是极其危险的。现在国民党扩大内战的阴谋正日益加紧,反动派对其希特拉祖传的“法宝”——特务政策,不但不会放松,且必日益强化而毒辣,因之我们在边沿区,要健全民兵联防,严谨岗哨盘查,坚决给武装特务以打击,对少数顽固不化的分子应及时严厉的镇压,而最重要的办法,则必须大胆放手充分发动群众,普遍贯彻反奸诉苦、复仇清算及减租减息运动,使群众的政治觉悟更加提高,群众的眼睛更加明亮,随时随地警惕与揭露汉奸特务及少数非法恶霸地主的阴谋毒计,使彼辈奸徒无匿藏之地,无可乘之隙。彻底消灭法西斯细菌,这与保卫和平、制止内战的工作是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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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个知识分子的道路
——访山东教育厅长杨希文先生——
李普
杨先生是山东民主省政府中我所见的唯一穿长袍的人,他的宽大的皮袍上面罩一件蓝布衫,挺着两撇八字胡,戴一顶皮帽子,因为身体残废,手杖总是不离身的,说起话来更是斯斯文文,修辞美好确当,又很幽默。这一切使人觉得他很潇洒舒适,心安理得,和他的出身性格和工作,尤其显得很调协。他现在是教育厅厅长,抗战前从青岛大学教育系转入无锡教育学院,毕业之后从事教育,曾经做过山东省第二民众教育辅导区的主任,至今仍是无党无派。
他说他出身于一个经商地主的家庭,有一个哥哥曾被国民党逮捕过,使他对这统治的作风很有点不满。但是出身于一个温情家庭,有回环余地,即使对革命有点儿同情,自己对斗争却是怯懦的,抱着逃避的态度,他选择了教育做他的事业,他说:“自己觉得这样清松点,总还不致于做很多错误的事情,做乡村教员,更可以自恕吧”。
和所有善良的知识分子一样,他的脚步是十分沉重的。在抗战初期,他找过韩复榘,找过张礼元、找过沈鸿烈、找过范筑先,为的是找一个合法的权力,使他的抗战工作合法,使他的抗战主张能够实行。这当中我想还应该分为两个阶段,找韩张更偏重于找合法根据,找沈范更偏重于找一个军事力量。因为韩张时期的经验使他的法统观念自然而然渐渐减轻了一些,而客观的需要更迫切的倒是打仗,倒是军事,使他自然而然的想望着去找一支现成的力量,这两者失败之后,他的抗日的志愿却没有丝毫动摇,他要抗战,那么怎么办呢?这时候他才在实际上和共产党合作起来,眼睛真正转向于广大的老百姓,不倚靠法统,不倚靠别人,不倚靠现成的力量,而倚靠人民和自己,大刀阔斧干起来。
战事一开始,他准备在青州一带搞抗战。韩复榘的态度是大家了解的,他曾跑到邹平找梁漱溟先生,梁到济南,觉得韩复榘不好。他说不管韩怎么样,也要抗,他要梁先生帮他搞合法。他回到青州,行政专员张礼元组织政训处,他合法的去当处长,首先办训练班,后来他发现张礼元已经接受了韩复榘的命令,准备逃走。张对他批评鲁西专员跑得太快,没有打就走了,他自己是要打一打才走的。杨先生回答他说:我来是抗战的,训练班的学生也是要抗战才来的,你带不走。他和张的关系从此搞坏。后来韩复榘枪毙,他跑到蒙山,带了三四个干部,买了几支枪。他说:“办教育的人,和青年学生总容易接近”。他和青年学生来往,想自己搞部队,这是他想自己干起来的第一次。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个搞法。蒙阳县长搞了一些土匪部队,说是和什么人学来的。他和杨先生开玩笑,说杨先生一辈子也搞不起来。杨看见那些游击队尽吃大烟,不象样,总不相信他们搞得对。他到临沂,听说徂徕山有人起义(记者按:领导人就是现在山东民主省政府主席黎玉先生,那时候他是共产党山东省委书记),杨先生看了一些材料,觉得那是正式搞法,便写了一封信去,不久秦启荣同他们开始磨擦,杨先生说:“秦启荣是根党棍子,我是很知道的”。杨先生到蒙阴新泰,找到了现任民政厅长的梁竹航先生,同办鲁南抗敌自救青年学校,蒙山人民几乎家家有枪,他们就搞起八十几个学生,二十几支枪,渐渐有更多的学生来,学校里一概称为校友,不能来的称为校外校友,在抗战中学抗战。
“但是我不会办”。他说:“没人管饭,我也参加,推沙、站岗、作饭,什么都干,但一不知道如何弄到饭吃,二不知道如何打仗。书生无能,感慨甚多。我们深觉敌后没人管,除零星土匪之外,空隙很大,而自己政治经验差,很苦闷。大家商量一下,要搞一个会打仗的人。”杨先生便从临沂到徐州,徐州失守,听说沈鸿烈从曹县到了东阿,便去见他,觉得他这个人不是实在搞抗战的,只想派自己人,派杨先生做秘书。杨先生要回鲁南,沈鸿烈说他空想,他便到鲁西聊城看范筑先老人,范是旧识,看了之后印象不坏,尤其称羡这位老人家的行政能力,他就留下给范先生编小学教材,不久,沈鸿烈到来,挑拨范先生的部下,关于教材,沈鸿烈一定要由省政府编,杨先生主编的社会科,始终一本也没有印。正巧他的朋友们在鲁南组织了一个抗敌工作团,负责人就是现任山东大学副校长田佩之先生,梁竹航、李澄之等先生也在那里,他们打电报来叫他回去。他们又派人来和沈鸿烈联络,他就以沈的代表的资格回到鲁南。李澄之先生奉沈命令办鲁南第四联合中学,杨先生便去帮他,还是想把他自己那一套合法化。——那已是二十七年了。
那时候他们正在莱芜,有一天晚上,敌人来了,杨先生说:“不打是不行的,但是不会打,我们商量商量,守守城吧。”就在那次,他受了伤,子弹打进脊椎骨,倒在城边麦田里,过了两个白天,一个晚上,老百姓才把他救出来。李澄之、梁竹航两先生把他送到济南齐鲁医院,住了一年,那是山东大变化的一年,沈鸿烈打起反共的旗帜,泰和事件等等,都是那一年里发生的。沈鸿烈的面目毫无掩饰地暴露出来之后,杨先生的那批朋友们如李澄之、梁竹航、范明枢、田佩之等先生就离开了他们,组织了抗敌协会,在实际的行动上和共产党团结在一起。二十八年冬季他们把杨先生从医院接出来,是非是很明显的,杨先生坚决地走上了一个善良的爱国的知识分子所应该走的道路。他的身体残废了,但是他的气魄更加壮阔了。
到二十九年,山东爱国的正义的人民建立了临时参议会,杨先生也是参加的一个,“我要求沈鸿烈来报告工作”。他微笑着向我说,还是那样地平静潇洒,这个抗战以前逃避斗争,抗战初期追求传统的合法化的人,从此高举着人民的权力,人民的法的旗帜,做为一员战将而出现了。这又是他生命史上的一个关键,但是他还是一点也不激动,还是一样只现出心安理得神气。
他的伤主要在脊椎骨腰旁,下肢曾经完全失去知觉,现在离人扶着不能走。敌人扫荡的时候,他跟老百姓一道躲在山沟或者地洞里。有“情况”的时候他就用枪对准自己的胸口,实弹以待。因此大家首先下他的枪,第二就劝他“群众化”。起先他很不高兴,觉着下掉枪,自己的最后决定权都就没有了,后来一想“群众化”到还是积极的,现在看来尤其对,他曾经有许多次遇着敌人,有一次他化装为个普通的老百姓,从敌伪手中逃脱,有一次他躲在树林子里,亲眼看着几个伪军走过来,把他的驴子牵去,距离他不过一百米,诸如此类的危险是很多的,如果他有枪在手里,稍微沉不住气一点,也许已经把自己打死了吧。和他将近三小时的谈话,使我发生许多的梦想。他的经历正是成千成万善良的爱国的知识分子的道路。特别是这八年来,有多少善良的知识分子象他这样,为理性驱使着,又为客观的现实所教育,经怯懦到勇敢,从逃避到斗争,从因袭的法统观念中挣脱出来,做为一个争取民主权利的战士,眼睛不再向高高在上的权威,而把自己的生命和希望依托于下层的老百姓。他们的经验是深深感人的,我很感动,我不是一个写小说的人,我禁不住要向我们当代的小说家提一个要求,希望你们之中有谁多多研究一些这样的智识分子,给我们创造一个这样的典型,记下这些人的一页,给人们一个生动的教训,使我们更多的智识分子少浪费些气力,更直捷地走上他们应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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