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6月10日参考消息 第4版

    【本刊讯】香港《七十年代》六月号刊登梁容若寄自美国的一篇文章,题为《从鲁迅先生读小说史》,摘要如下:
    我在北平师范大学中文系跟周豫才师,读中国小说史和文学批评两科,是在民国十三年(一九二四)九月到次年六月。那都是一年两个学分的课,每周上课各一小时,排在上午十至十二时。当时先生还在教育部做佥事,已经移家住宫门口西三条胡同二十一号,在北大女师大也兼课,生活很平静。先生那年四十四,我是二十一岁吧。《中国小说史略》在是年六月,已由北新书局印出全书,即用作课本。文学批评主要用口授,另发正在随译随排印的《苦闷的象征》(日本厨川白村著)分章作参考。先生的讲书,纵横中外,趣味横生,常常能因小见大,使古为今用,洋为华用。
    一天,中文系主任杨树达先生叫我去,给我一张教员调查表和车钱,教去周先生家问明未填出的各项,补填一下。因此我才知道了先生的住址。找到了西三条,意外感到住宅的平民化,房矮门低,客厅里几乎什么陈设都没有。我说明了来意,他接过表来,看了杨主任亲笔工楷代填的各项目,才勉强告诉我补填的项目。他先看出我不象助教,判明我是本科一年级班代表以后,就很欢喜地问东问西。我顺便问了几个问题,先生的回答都详明而针对要点,惊人的记忆力,透辟的见解,使人茅塞顿开。先生鼓励我不要辜负了琉璃厂这开架的一百多家图书馆,又劝我学日文,以另开一面窗子。送出来时嘱咐星期天上午可以随时邀同学来谈谈。
    从外(南)城厂甸到西北城宫门口西三条,徒步快走也要一小时半以上。电车那时北京还没有,人力车不是穷学生可以常坐的。先生每看见我们冷天流着汗进门,就说:“太远了,以后有问题还是写信来吧!”那时本埠的信,只要一分邮票。先生接到的信可能很多。回复常常详而快。一次我和同学傅作楫去问关于神话的资料。因为我们正为中华书局编一个石印的全部注音的儿童周刊,想找古书上的神话,改写成儿童故事。先生高估我要上下古今作一部研究中国神话的书。告别之后,还写了一封长信来指示:(见文后书影)
    前承两兄过谈,甚快,后以琐事丛集,竟未一奉书。前日乃蒙惠简,俱悉。关于中国神话,现在诚不可无一部书,沈雁冰君之文,但一看耳,未细阅。其中似亦有可参考者。所评西洋人诸书,殊可信。中国书多而难读,外人论古史或文艺,遂至今不见有好书也,惟沈君于古书,盖未细检,故于康回触不周山故事,至于交臂失之。
    京师图书馆所藏关于神话之书,未经目睹,但见该馆报告,知其名为释神,著者之名亦忘却。倘是平常书,尚可设法借出,但此书是稿本,则照例编入“善本”中(内容善否,在所不问),视为宝贝,除就阅而外无他涂矣,只能他日赴馆索观,或就抄,如亦是撮录古书之作,则止录其所引之书之卷数已足,无须照写原文,似亦不费多大时日也。但或尚有更捷之法,亦未可知,容再一调查、奉告。
    中国之鬼神谈,似至秦汉方士而一变,故鄙意以为当先搜集至六朝(或唐)为止群书,且又折为三期:第一期自上古至周末之书,其根柢在巫,多含古神话,第二期秦汉之书,其根柢亦在巫,但稍变为“鬼道”,又杂有方士之说,第三期六朝之书,则神仙之说多矣。今集神话,自不应杂入神仙谈,但在两可之间者,亦只得存之。
    内容分类,似可参照希腊及埃及神话之分类法作之,而加以变通。不知可析为(一)天神(二)地祗(并幽冥界)(三)人鬼(四)物鬽否?疑不能如此分明,未尝深考,不能定也。此外则天地开辟、万物由来(自其发生之大原,以至现状之细故,如乌鸦何故色黑,猴臀何以色红),苟有可稽,皆当搜集。每一神祗,又当考其(一)系统(二)名字(三)状貌性格(四)功业作为,但恐亦不能完备也。
    沈君评一外人之作,谓不当杂入现今杂说,而仆则以为此实一个问题,不能遽加论定。中国人至今未脱原始思想,的确尚有新神话发生。譬如“日”之神话,山海经中有之。但吾乡(绍兴)皆谓太阳之生日为三月十九日,此非小说,非童话,实亦神话,因众皆信之也。而起源则必甚迟。故自唐以迄现在之神话,恐亦尚可结集,但此非数人之力所能作,只能待之异日,现在姑且画六朝或唐为限可耳。(唐人所见古籍,较今为多,故尚可据得旧说。)鲁迅三月十五日
    这是民国十四年(一九二五年)的信。信中所说沈文,指《中国神话研究》(见《小说月报》十六卷一号,十四年一月刊)。所谓“于康回触不周山故事,交臂失之”者,因沈文谓女娲氏炼石补天,天何以有破隙,古书未说起。其实楚辞天问篇、淮南子原道训、列子汤问篇,都记有康回(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使地东南倾的话,并不是没有说起。所评西洋人著书,是指英人藤尼斯一八七六年刊行的《中国民俗学》和英国人温纳一九二二年刊行的《中国神话与传说》。其书分十六章,多取村于历代神仙通鉴、神仙传、封神演义、搜神记四书,以观世音为慈惠女神,以关羽为战神,混神怪小说与原始神话为一炉,极为可笑。我由于先生恳切指导,曾钞成神话研究长编三册,以后趣味转移,搁置起来。先生的信因粘存在笔记本里,保存到现在。
    先生对于我们,可以说耳提面命,口说函授,恳切到使你没法不用功。先生循循善诱,引起了我研究中国文学史的兴味。
    前人说,“一粒沙看世界”,公开先生一封信,也就可以看出先生当年是如何指导鼓舞他的学生们了。


    【本刊讯】香港《文汇报》六月六日刊登一篇美国航讯,题为《到加拿大看上海舞剧团演出》,摘要如下:
    生动、精湛、情义深长!兴奋、激动,深受鼓舞!到加拿大蒙特利尔城看过上海舞剧团演出的朋友,都几乎会由衷地发出这样的赞赏、感叹!
    “他们的演出太好了,下一站在哪里,我还要跟到哪里去看!”有人这样说。
    早在一个多月以前,我们就委托朋友去买票了。这个“我们”,数不清人数,从美国东部大大小小的城市、乡间,从学校和工作的地方,从公寓、住家和旅店里,人们约好了伴,交待好幼小子女,就暂时丢开书本,不管考试,作好了长途驾车的准备,一大早就上路向加拿大边境迈进了。
    第一个晚上看了《白毛女》,第二天下午,我们继续逗留看一场歌舞和中国器乐演奏。每一位表演者和每一个节目的整体,都令人赞赏不已。最令人难忘的,是这天上午舞剧团以“彩排”名义,免费招待侨胞的时刻。原订彩排的时候,只招待一百五十人左右。可是一清早,就来了三、四百位侨胞。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主办人立即找来前台负责人,打开大门,先让外地来的、远道来的,下午没能购到票的侨胞进场去。
    近两小时的彩排过后,许多侨胞还舍不得离开,逗留在后台门口,等待上海舞剧团团员们出门,上车吃中饭。他们一共有三车人。团员们见到侨胞们如此热情,也顾不得中饭,留下了一车人给侨胞们签名,并谈论祖国的近事。
    纽约爱好舞蹈和音乐的爱国侨胞趁这个时候,向上海舞剧团献上一面锦旗,上海舞剧团团长丁雪松亲自和大家照了相,永志留念。
    星期日下午的节目是从二时半开始的,一点钟以后就有人进场了。加拿大人热爱中国舞剧、中国革命歌曲的真不少,对每一首歌,每一个节目,都发出很长的掌声。
    下午的节目过后,舞剧团就要到下一个城市——多伦多去了。观众中有很多人也需要连夜赶回纽约去。可是,大家舍不得马上离开剧场。等了一会儿,舞剧团又到台前和侨胞们见面。我们象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招呼,问候。这时,副团长孟波高声宣布,请男高音、女高音为侨胞们唱一支歌,答谢侨胞们的盛情。男高音李光羲先唱了一首《台湾同胞我骨肉兄弟》。这支歌很多人都会唱,引起了强烈的共鸣。接着,女高音朱逢博唱了一首深切怀念周恩来总理的歌曲:《鲜花送给周总理》。她充满感情的歌声,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侨胞,大家静静地听着,不禁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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